回府喝完藥又往床上躺,醒醒睡睡一個下午,起來看見日落黃昏才想起來自己連着大半日沒進食。
想逼着自己勉強吃些,奈何頭暈腦脹吃了又吐,到最後看到吃食就惡心。
她有時也實在困惑,明明已經很小心的照顧自己了,戌時睡辰時醒,三餐皆有定時,早晨練劍,飯後消食。
怎麼身體就是不見好轉呢?她也從不諱疾忌醫,可是都沒有大夫能給出更好的方子,隻說她年紀尚輕,好生溫養後必有改善。
必有改善,這個詞她聽的都快不認識了。
算了,她想,累人的緊,實在治不好就算了,能活多久算多久吧。
放棄再吃晚膳,叫廚房将菜熱着——紫芸青芷兩人還沒回來。
宋媮在院子裡三步一歇的走了半圈,最後在一道房門前停下。
推開房門,跨過門檻,屋子裡極為整潔簡單,隻有在裡屋的牆壁上挂着兩張女子畫像。
笑意晏晏的站在假山流水前的那位是宋知秋,也就是喪期剛過的先後,她舒眉展眼,眼眸明亮,還梳着少女發髻。
其實宋媮并未見過她出嫁前的模樣,畢竟她來邺京時,宋知秋就已經是皇後了。
所以畫中人除了發髻不像,容貌是與皇後一模一樣的。
她又看向另外隻有一個背影的那幅。
這下她光站着就嫌累,也沒力氣去搬椅子,幹脆席地而坐,仰頭看着畫像。
隻有一個背影的是她娘親,泮宮之變受驚早産,誕下她便撒手人寰。
仰着頭累,挺着背也累,隻好就近靠在牆壁上,慢慢想着陳綏遠要她好好想想的正事。
先後逝世,喪期過後新後再立不是什麼新鮮事。
要是平時宋媮也沒這麼抵觸,約是生病人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因此她遲遲不肯細想這事。
再則,趙厥還不知道容妃母子就是害皇後堕胎的罪魁禍首,皇後到死也沒告訴他,雲亭姑姑臨走前更沒告訴他。
她原本還想着能拖就拖,好歹讓她确定說了不會影響趙厥心境再告訴他。
現下倒好,容妃觊觎後位已久,要讓她放棄争位唯有恰中要害。
她的要害是什麼?謀害皇嗣,皇後腹中胎兒死于她手,這般便又繞不開趙厥。
宋媮知道,要定罪容妃,必得讓太子提前得知真相。
總不可能她一個人悶頭幹什麼也不說,想也知道要真如此,便從輔佐變為越俎代庖,到那時太子對她的信任也岌岌可危了。
實在想不出可以兩全其美的辦法出來,宋媮靠着靠着,想到如今才是春日,地上牆上都還是冰涼的,要是靠久了又受寒怎麼辦?
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回床榻上躺着又實在沒有困意,睜着眼睛到入夜才好不容易有瞌睡了。
睡之前宋媮稍稍放了些心:好歹是在夜裡睡着的,總算不會睡到半夜醒了白天又困得不行。
第二天早晨醒來,宋媮先是欣慰自己真的沒有半夜醒來,再是發現頭也不痛了,她不敢高興得太早,小心翼翼的觀察到了用完早膳,才松了口氣。
雖然仍舊身沉乏力,但比昨日什麼也做不了的好。
紫芸今早出門了,青芷在書房整理近日收到的信件帖子。
宋媮站在一邊,拿起一個眼熟的來看。
竟然又是謝溫婷,說三日後要上門來拜訪。
宋媮看完,想起她愛酒,便讓青芷去庫房清出幾壇好酒出來備着。
“不要太烈的。”她交代道。
謝溫婷剛回京不久,據宋媮所知,她娘宣和長公主教育子女頗為嚴厲,要是她沾了一身酒氣回去恐怕會被訓斥。
三日後。
宋媮自外回府時剛好遇見了謝溫婷的馬車在門口,同她撞了個正着。
“謝姑娘?”
“宋媮?你還練劍?”謝溫婷先是驚訝的看着她,和她手裡提着的新劍。
随後想起什麼,臉上表情轉化為喜悅,“太好了,你居然還練劍,有機會我們比劃幾招。”
她雙眼明亮,食中指并攏,手腕翻轉,空劃出幾個招式。
宋媮忍俊不禁:“荒廢幾年了,打不過女俠。”
“哎——别這麼說,就過兩式。”被主動上前的人挽住胳膊,宋媮同她一起往裡走去。
“用午膳了嗎?”兩人并坐在花廳裡,宋媮将劍擱置一邊,問她道。
謝溫婷搖頭:“不餓。”
紫芸拿了糕點果子奉上,謝溫婷還是被幾個造型精緻的吸引了目光。
兩人閑聊幾句,謝溫婷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她有些赧然,畢竟自己不久前才說還會來找,當時是抱着純粹玩樂的心思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懷着煩惱來找她了。
“你父親和母親的事?”宋媮遲疑問道。
“對!”那點羞愧很快被她抛開,眼巴巴的,“你知道嗎?”
宋媮皺眉,還是問她:“能說說為什麼問這個嗎?”
謝溫婷雙肩一塌:“他們兩個三天兩頭在家中吵架,誰也不讓着誰,我同兄長夾在中間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也知道我才回京不久,他們兩個的事我哪知道?我與兄長便分頭去問,誰知啊—”
她長歎一口氣:“問我爹,就一個勁的擺手說婦人之仁、安常守故。問我娘,哎,她什麼都不說,倒是有為我說親的心思。”
想起這件事她便煩,撇嘴嘀咕:“我看她自己成親了也沒多好啊,還這麼急着要我去成親。”
宋媮沒太聽見她的低語,還想着她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回憶沉吟半晌,才想起似乎是有聽說過。
“以往,我忘記是誰同我說的,或是我在哪裡聽的閑話。
“宣和長公主,原本是先帝準備答應和親的人選,但後來不知為何沒有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