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
她靠近牢房,笑看着宋長鳴滑稽的神色,如同看一出好笑的戲。
“你不會覺得我真怕死吧?宋長纓以為他智者千慮拿住了我的命脈。
“你小心翼翼守着這個底牌,就等着這一天拿出來,讓我保你一命。
“可惜我不吝啬自己這一條命。
“我一條命,有你,有宋族那麼多人作陪,還有什麼不值的?
“而你和他們,視人命如土芥,等着問斬向你們口中的賤民賠命去吧!”
“瘋子!”
沒有一點權宜斡旋,她竟然直接甯願玉石俱焚,宋長鳴睚眦欲裂,一手抓着欄栅,一手伸出直指宋媮。
“你這個瘋子!”
“宋族的瘋子還少嗎?”冷靜看着他暴怒無狀的樣子,宋媮步步緊逼,“宋長纓、你、我。”
“你們就喜歡高高在上看人一步步靠近希望下一步又堕入深淵的樣子。
“喜歡看他們,于夢寐以求近在咫尺的東西,和自己的堅守底線間掙紮抉擇。
“我也喜歡,喜歡看你前一瞬盡在掌控,後一瞬勢窮力盡。”
“宋——媮——!”不知是被看穿心思的惱羞成怒,還是想起來諸事不順的暴跳如雷。
宋長鳴大力拍打欄杆,一隻手不甘的伸出似要抓住她。
宋媮後退半步,低眉瞥見他手裡攥着什麼露出一角,當時便覺不妙。
偏頭沒來得及再閃躲,一把黃白色粉末撲面而來。
下意識揮開,提腕驚覺輕巧,方才想起今日有雨她便穿了一件窄袖外袍。
短短一瞬,藥粉撒了她右側一臉,甚至還有多餘沾在前襟,零星散落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宋長鳴狀若癫狂,敞開嗓子大笑又将自己嗆到,生生咳出眼淚來。
“多年籌謀,毀于你手,不孝後輩,去死吧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媮暫時沒功夫管他,藥粉被她吸進去不少。
她快步走到桌邊,幸而壺中還有水,她打濕随身攜帶的牌子仔細擦拭口鼻。
陸琢早在宋長鳴喊着要人去死時就快步走到桌邊,凝重地看着宋媮。
“大理寺有一間我平常用來小憩的屋子,我先帶你去,父親生前有位老友醫術出衆,我叫人請來為你診治。”
宋媮自衣襟中掏出一藥瓶,倒出一丸藥服下。
陸琢見狀松了口氣:“你有解藥?”
“不是解藥,聊勝于無。”
“有解藥!”宋長鳴嘶啞着嗓子高喊,趁着兩人齊齊望過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仰頭将藥吃下,得意道:“現在的确沒有了。”
陸琢蓦然色變。
宋媮擦完衣襟将帕子往桌上一摔,拔下頭上簪子反握,上前拎住對方脖子。
銀簪尖銳的頂端泛着幽幽寒光,直刺宋長鳴右眼。
逼得後者閉眼:“你無權對我用私刑!”
“都要死了還怕這個呢?老匹夫。”
站在一旁的人嘲諷完,再次看向宋媮。
“現在解你的毒才是當務之急,你請過那麼多大夫都不頂用,要麼是運氣不好遇到些庸醫,要麼就是他私下做過手腳。
“他重金受賄,又走運私鹽,死劫難逃,你先跟我走。”
沒錯,死劫難逃。
宋媮收手插回銀簪。
宋長鳴趕緊逃脫桎梏,匆忙後退到牢房深處,确保宋媮無法再伸手抓住自己。
宋媮冷然掃他一眼,垂下手閉了閉眼,突然感覺到很累。
其實這種身心俱疲的,強提一口氣的累很早就有了。
隻是以往她深深一吸,尚且能将這口氣提起來,如今這口氣好似卡在半道任她怎麼提,都提不上來了。
罷了,隻好按了按額頭将那口氣歎出來,稍稍平複過于激蕩的心緒,否認了陸琢的提議,并将他拉去一邊。
“不妥,我若真毒發死在大理寺你怎麼交代?反而拉你下水。”
她若身死,太子奪嫡便隻能指望陸琢。
少卿之位乃陛下親授,郡主之死與他扯上關系,二皇子一黨與他對上時,絕不會輕易放過這攻讦的機會。
“現下管不來這麼多了!”陸琢皺眉,伸手反拉住宋媮就要往外走,“命懸一線了還算計這些有什麼用?”
昏暗無人的監牢是說話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