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極難,你可以考慮一番再答複,若是……”
阿筝的話還未說完,身前的人便已急切地傾身:“我願意!”
蘇靈清亮的眼眸緊緊盯着阿筝,喉嚨緊張地忍不住吞咽,見她沉默後,又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
“我要你做的事從無女子做過,這條路艱難至極,嚴重時許有性命之憂。”阿筝盯着她的神情,一字一句道,“你可要聽清楚。”
蘇靈吸了口氣。
她這輩子從未做過什麼大膽的事。
幼時家裡窮,時常吃不飽飯。她靠着偷學來的刺繡手藝貼補家用,可惜長到十四,仍是被酒鬼爹賣給了人牙子。娘親除了掉幾滴眼淚外,一句阻攔的話都沒說,甚至在人牙子帶她走時,着急忙慌地去給哭鬧的弟弟喂奶。
連她最後一面也沒見。
她懂的,在他們眼中,能長成勞壯力的弟弟更重要。
進了凝香閣後,鸨母手段厲害,調教姑娘少不了動些狠厲的法子。姑娘們吃不住苦算計着逃跑,可惜均都以失敗告終。
隻有她從未想過逃跑,鸨母便對她寬容了些。也因此,她才撿到了秋穗。
她何嘗不想離開,隻是除了凝香閣,她已沒有去處了。撿到秋穗後,她第一次感受到關懷。
她曾許諾過秋穗,等她攢夠錢了便一起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下半輩子。可惜,她後來才知道,進了凝香閣的人除了死,絕無可能離開。
也許老天開眼,得雲姑娘相救出了凝香閣。如今,機會擺在眼前。即便前方遍布荊棘,她也要撥開一條路。
按捺住内心的情緒,蘇靈認真道:“姑娘好意,允我選擇,蘇靈想選這條重活的路,無需再多想。”
“此前在凝香苑,日子沒有盼頭,不過是渾渾噩噩地活着,今日得以見到春晖,蘇靈不願放棄,求姑娘答應。”
這句話含了一聲輕微的啜泣。
室内安靜下來,裡間的秋穗聽不到二人對話,見蘇靈捂住了胸口眼眶泛紅,不由得擔心地望了過來。
阿筝磨挲着茶杯,緩緩道:“我隻能提供金銀,若你遇上麻煩,我斷不會插手,這樣你也願意?”
蘇靈起身鄭重一拜:“蘇靈願意。”
阿筝看了她許久,唇畔邊蕩起笑意,伸手扶她起身:“你可帶着秋穗同去,望你二人珍重,小心為上。”
蘇靈身形忍不住地顫抖起來,心中又驚又喜:“謝雲姑娘。”
就在此時,宋晚遇忽然光着雙腳跑了出來,雙手捧着蘇靈的臉,着急道:“呼呼……”
蘇靈忙側過身擦掉眼淚,輕聲安慰她。秋穗也依偎在了蘇靈身邊,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
小秋跟着宋晚遇出來,見她們抱頭痛哭,心中酸澀更甚。
阿姐得蘇姑娘和秋穗相救,她萬分感激。她們三人相互扶持,情誼深切,也互相依賴。
就像她和公主一般。
思及此處,小秋行至蘇靈身旁,鄭重地行跪拜禮:“謝蘇姑娘救我阿姐,此恩小秋定當報答。”
蘇靈忙去攙扶她:“小秋姑娘不必客氣,若是旁人也會如此的。”
小秋搖搖頭。
她内心的感激不知要如何表達,單是靠說又怎能言明。若不是蘇靈,她怎會有機會再和阿姐相見。
見衆人都花了臉,秋穗端來了熱水:笑道:“姐妹相認可是好事兒,姑娘們切莫傷懷了。”
“這裡是你們三人的身契。”
阿筝遞給蘇靈,道:“日後自由随心。”
二人面面相觑,唯有宋晚遇好奇地接過去看了幾眼,随後又不感興趣地扔在一邊。
蘇靈更是震驚到險些忘了呼吸。她從未想過雲姑娘還會将身契歸還。
蘇靈掙紮片刻,将身契還了回去,艱難地開口:“我們已得了雲姑娘寬待。蘇靈身無長物,唯有身契能抵在雲姑娘這裡,作為投誠。”
即便沒有身契,憑阿筝的手段也足以拿捏她。隻是面上她絕不會這樣說,隻道:“我敬蘇姑娘為人,自是以誠相待。蘇姑娘無需再與我客氣。”
二人這才将身契收下,秋穗接過時手都是顫抖的。
一番清洗過後,幾人都圍着檀木桌案坐下。宋晚遇歪着腦袋,嘴裡的芽糖将她的腮幫子撐得圓圓的,像一隻偷到食物的小松鼠。
她左右拉着蘇靈,右手拉着阿筝。純淨的眼中溢滿了開心。
幾人如同尋常的小姑娘般說笑,頃刻間便拉近了距離。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三下規律的敲擊聲。青羅細聲細氣地在門外喚了一聲。
阿筝頓了頓,看向了蘇靈她們:“屆時我會傳信,還得勞你們再住一段時日。若有困難,便去尋屈世子,他定會相幫的。”
雖然又沒提前告知,但阿筝一點都不心虛,大不了日後還他便是。
蘇靈忙福了福身子,正色道:“雲姑娘無需操心,我定會照顧好她們。”
阿筝點點頭,又看了宋晚遇一眼,才帶着小秋離開。
……
書房内的兩少年,一人倚在烏木椅上看書,另一人則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九連環。
二人都是一副好相貌,難以分個高下,隻是玩九連環的那位心情似是差些。
“為何不問?”
霍元熠老神自在地看着手中的文章,聽了這話又翻了一頁。
屈承戟有些煩躁,手中的九連環叮叮作響,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也不由得頻頻轉向霍元熠。
霍元熠來時的眼神分明是在懷疑什麼。雖然他确實和霍引筝有牽扯,但絕非霍元熠想的那般。
他那九皇妹利用美貌裝得乖巧可憐,實則心機深沉,慣會騙人。他可不想背上這樣的誤會。
屈承戟清了清嗓子,裝作不經意道:“她有事拜托于我,我隻是礙于母親答應幫她。”
誰知,他這話說完之後,霍元熠眼神都未動,隻颔首道:“如此。”
屈承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