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獵的傳統自開國就有,開國皇帝是馬上奪來的天下,他設下冬獵也是為了讓子孫後代銘記此事。
出發這日下着小雪,地上的雪渣經過一夜早已凍成了硬挺的霜。天色還沒亮便已有管事姑姑提了盞燈籠過來催。
臨出門前,小秋對着單子仔仔細細地清點了好幾遍行李,而一旁的小陶子隻恨自己不能跟去,咬着腮幫子眼淚汪汪道:“公主,您可一定要平安回來。”
小秋清點完畢,道:“公主,一切都收拾好了。可以随管事姑姑過去了。”
阿筝應聲,看了小陶子一眼,對方會意地點點頭。
因着這次是要将皇子公主們全帶去的緣故,出行的依仗格外龐大。宮門口的馬車排成了長長的隊伍,看着約莫有百十輛。
宮人們得比主子更早起,他們統一穿着深色的宮裝,候在馬車附近,一個個凍得面色通紅。
公主們倒還好可以坐在馬車裡,皇子們皆是要騎馬。冬獵地點在蒼徐山,聽說路上便要走上兩日。今日還飄着雪花,路上想必難捱。
不過這一切,倒是與阿筝無關。玉貴妃早早地就安排好了,她和霍時月、霍寒漪同坐一輛車。
阿筝到時,霍時月和霍寒漪早已坐在馬車上了。馬車極為寬敞,兩邊皆是能收起來的側凳,更有能伸縮的小桌闆,側凳下還能儲物,便是坐上六個人也不成問題。
宮女們在後面的簡易馬車上,紮營時才會過來伺候。
因此,這輛馬車上就她與兩位親近的皇姐。霍時月坐在左側,百無聊賴地把玩着腕間的玉镯,霍寒漪則坐于右側,背脊挺得極為端正。
見她踏上來,二人同時看了過來。若她沒看錯,霍寒漪像是舒了一口氣。
阿筝轉了轉眼眸,神色自然地落座在中間。搖擺不定?不存在的。
這樣更方便她左擁右抱。
出發的早,她自己是沒吃上早膳的,此時肚裡叽咕亂叫。
阿筝便掏了掏身側的布兜兒,笑意盈盈:“兩位皇姐餓不餓,我帶了些小餅。這是早間剛做的,暄軟棉糯,包了不同的餡兒料,甜絲絲的。”
“正如……我對二位皇姐的情義。”
說着,她故作引誘般眨眨眼睛。
霍寒漪沒想到她此時耍寶,不由得笑了一聲,随即嘴角的弧度又收斂了些。
“開口便是甜言蜜語,九皇妹莫不是掉進蜜罐了。”霍時月瞥了一眼阿筝手裡的小餅。
打開油紙後,粉白的小餅正散發着騰騰熱氣,和糕點差不多大小,聞着還有一絲奶香,逐漸充盈整個馬車,趕跑了原本凝滞的氣氛。
手伸出去好久,二人卻都未拿,阿筝想了想,直接做主給她們一人塞了個,然後自己咬了一口把裡面的餡兒給她們看:“這個是花生的,四皇姐愛吃。還有紅豆的,是七皇姐愛吃的。”
二人同時蹙眉,紛紛掃向被迫接過的小餅。原來油紙上還提了小字用以辨别,這字迹還頗有些熟悉。
沒等霍寒漪問出來,阿筝便小雞啄米點頭:“是我寫的,可是又有進步了?”
見九皇妹翹着嘴角看自己,圓潤的杏眼亮亮的,得意之狀好似偷了魚的狸貓,霍寒漪輕笑道:“的确。”
霍時月垂眸盯着手裡的小餅,試探性咬了一口。
她從未與人說過喜好。隻有親近之人才知曉她偏愛花生味的小食。口味的确如九皇妹所說的,甜而不膩,齒頰留香。
吃完小餅後,阿筝有些犯困。許是走到了土路上,馬車搖搖晃晃的,将她的睡意都晃了出來。
兩位皇姐眼底也有些倦色,阿筝笑眯眯地邀請:“不如,同睡?”
無人回應。
阿筝微微歎息,思緒一轉又掏出棋盤:“來戰鬥吧!”
……
出發那會兒隻下着雪,現在冷風哧哧刮臉,又往人脖子裡鑽。霍元展煩躁地裹緊大氅,眸色暗了暗。
前方的人馬成堆,他幾乎看不見路。
冬獵出行連皇子們的順序也很有講究,最前面的是太子,再往後是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四皇子。如他這樣的,隻能和剩下年幼的皇弟們跟在後面。
就因為他的母妃隻是個才人。
寒風似刀割,雖皇子們全副武裝,但騎在馬上,穿得再如何厚也少不得受到風雪的捶打,凍得人激靈。
頓時就有些人悄悄離開了前頭,換乘上了馬車。
驅馬半日後,衆人終于來到了一處寬敞的平地。此地由侍衛們提前來清理過,作為他們臨時的休憩地。
霍元恪跳下馬,順了下驚羽的鬃毛,驚羽立刻回了他一聲鳴叫,蹭蹭他的手。
“驚羽真是通人性,太子殿下好運道,能得了這樣一匹好馬。”
見對方未回應,霍元展又跟上了他離開的步伐,關切道:“太子殿下臉色有些蒼白,可是吹風受了寒?”
“勞五皇弟關心。”霍元恪将驚羽交由小太監便擡步走向落腳處,正巧此時姚公公身邊的小太監前來,說是皇帝宣太子過去。
原地便隻剩下霍元展一人,他笑容微斂,沉沉地注視着霍元恪遠去的背影。
“五皇子怎還在這裡吹着雪?”
霍元展立刻行了禮:“皇叔。”
福王笑道:“你我叔侄,何須如此多禮,還是快些進營帳吧,若是受寒了于冬獵總歸會有些影響。”
聽了這話,霍元展面上附和着颔首,實際内心隻覺可笑。誰不知每年冬獵都是太子和二皇子那些人,他不過是陪同而已,便是獵上再多,也不會受父皇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