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獵第二日依舊是個晴天。
宮人公布了昨日狩獵的計分,得第一的是吳蒙長子吳烽。吳烽的木牌遙遙領先于旁人。
登高台處,朝臣們紛紛贊揚吳蒙虎父無犬子。皇帝眼中含笑,看着下首的一片喜樂之态。
隻姚公公知道,帝王此時的心情怕是不太好。太子殿下怎會隻得了第七,其他幾位殿下倒是與吳将軍的長子差得不多。
随着鼓聲響起,第二日的計時正式開始。
遊辰捅了捅身邊的屈承戟,悄聲道:“你怎地讓吳烽那家夥得了第一,難不成忘了他之前對我們冷嘲熱諷的模樣。”
見屈承戟不理他,遊辰納悶地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你在看哪兒呢?”
屈承戟這才收回視線,敷衍他幾句。
剛剛霍引筝似是沖他笑了笑,這人莫不是又憋了什麼陰招兒,要往他身上使。
屈承戟有些煩躁,他總有種掉進了圈套裡,又無法脫身的感覺。
“九皇妹在看什麼?”
阿筝笑笑,轉了頭甜甜地道:“在瞧那些少年們,他們似是很興奮的模樣。”
霍寒漪柔和了眉眼,領着她起身:“今日我們也該去了。”
阿筝點頭,又問了一嘴旁邊巋然不動的霍時月:“四皇姐不去嗎?”
霍時月斜睨她一眼,端着小手爐起身:“我向來不參與這些,九皇妹可得顧好自己,莫要被你的跑不赢甩下馬背。”
說着,她忽而停頓片刻,凝眸看向霍寒漪:“七皇妹也當心。”
霍寒漪一怔,頰邊泛起粉桃,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多謝四皇姐關心,我定會記着。”
跑不赢正在不遠處甩着頭嘶鳴。
它身旁的宮人一臉為難,手裡的缰繩被馬扽得直直的,人也差些被馬拽走。見阿筝過去後,宮人終于松了口氣,火速把缰繩遞了過來。
快得像是怕她後悔一樣。
阿筝笑着摸了摸它的頭,貼近馬耳邊輕聲道:“你可别給我耍小性子,我不介意吃一頓馬肉。”
跑不赢猛噴了一口鼻息,扭捏兩下後垂首吃草。
一旁的霍寒漪見了,不免笑出了聲:“九皇妹這匹小馬性子特别,與你極為相稱。”
阿筝狐疑地看向她,懷疑對方在隐喻,隻是她沒有掌握證據。
二人上馬後,侍衛們遞上了箭筒和弓箭,又翻身上馬護着公主們去林間打獵。
山中冷意撲面而來,幾人起碼走了兩刻鐘,一隻獵物都未能看到。阿筝被冷風凍得裹緊了披風,兩條腿都有些僵住。
就在此時,樹後探出一顆白色的兔頭。它謹慎地隐在原處,耳朵細微地動了動,确認周遭無動靜後,方才從樹後跳出來。
阿筝屏住呼吸默默搭起了弓,見兔子安穩埋頭進食,她松了弦,箭似疾風而出,仿若帶着千鈞之勢。
随後落在了兔子幾丈遠的地方。
阿筝:“……”
默默收回弓,看向了霍寒漪,乖巧抿嘴。
兔子卻被這番動靜吓到,後腿一蹬飛快地跳走,豈料另有一隻利箭逆着風勢,将它定在地上,兔子幾番掙紮終是掙脫不過,不再動彈。
好快的箭!
阿筝驚詫回望,才發現這一箭竟是一個年輕的小侍衛射的,瞧着還是少年模樣。
她正要誇贊時,小侍衛蓦地白了臉,下馬跪在地上:“卑職該死。”
跟着她們的侍衛統領同時下馬跪在地上,沉着臉替小侍衛求情:“粗莽之人不懂禮儀,擾了公主興緻,還望九公主恕罪。”
阿筝默然片刻,注視着小侍衛笑道:“你箭術這般出色,定是下了苦功的,既如此,又何須緻歉?本公主倒很是期待,你還有何等本領。”
“盡管使出來看看!”
小侍衛身形一頓,腦中像是沒轉過來彎,呆呆地擡頭看着阿筝,直至旁邊的同僚輕咳一聲,他才回過神來:“卑職定不讓公主失望。”
阿筝笑笑,驅馬前行。
“還不跟上!”
……
登高台那邊依舊是歌舞升平。
蒼徐别苑一年也就這一次入聖上眼的機會,因此,别苑衆人早早地就備好了冬獵時的節目。
舞女們穿着單薄的珠玉羅裙,身姿婀娜窈窕,光腳于鼓上起舞。領舞的女子容貌出衆,眼波流轉時而飄向上首。
宋昭儀靜靜地坐在一邊,見皇帝杯中空了,她擡手又替他斟了一杯。
仿若并不在意領舞女子含情脈脈的注視。
堂下的朝臣們觥籌交錯,人人臉上皆是帶着笑。文官、武官分在席間的兩邊。以吳蒙為中心的武将們把酒言歡,嘴裡甚至時不時吐露出了些葷段子。
文官們聽後皺了眉,搖頭暗歎武将們的粗魯。若是代閣老在場,定會出言斥責這些莽夫。可惜他年事已高,經不起這長途跋涉,此次便未來。
禮部尚書章裕歎了口氣,随後偏頭看向旁邊的文閣老,低聲道:“聽聞羌夷又在邊境之處叫嚣,放話要與我大頌互市。”
“蠻荒之地需求無度,怎知他們不是利用互市之事侵我邊境。雖羌夷恐于吳将軍的英武,但吳将軍畢竟遠在京都。羌夷成患,實在令人難以安心。”
文閣老笑眯眯地晃了晃酒杯:“章尚書憂慮,蠻夷所求無非是利。互市之事,聖上自有定奪。”
章裕遲疑道:“這……可是閣老得了什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