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手臂上的傷口皮肉翻卷,即便上了藥粉,那處仍在往外流血。
繁燈看得心疼,手上的動作更為小心了。隻是她再如何小心,藥粉沾染血肉時總會有鑽心的疼痛。
但主子卻如石像般,眉心緊緊蹙起,隻在灑藥時下意識顫抖一瞬。
她知曉:主子是在擔心九公主。
“公主莫要擔心,九公主定會安然歸來。”
霍寒漪握緊了手心,艱難開口:“我帶她進山,卻沒有将她帶回。她一個人落在外面,若是遇上刺客……”
她雖不懂武,卻也能看出那些刺客招招殺機,且像是針對皇族而來。九皇妹還年幼,如何又能跟他們抗衡。
思及此處,霍寒漪搖搖欲墜,心中的擔憂溢滿整個胸腔。
她不能坐以待斃!
“我要去見父皇!”
繁燈連忙攔住她,急道:“聖上下令任何人都不許去登高台,公主怎能違逆聖命。且聖上早已派了費統領親自去搜尋九公主和太子殿下的下落,有他在,九公主定會無事的。”
費連……
霍寒漪怔住,她想起自己慌亂在林中奔逃時,身邊的侍衛為救她皆是負傷,然而刺客太多,侍衛不敵,千鈞一發之際是費連出現救了自己,還替自己擋下一刀。
若是九皇妹身陷圍殺,希望費連也能替她擋一擋。
二人拉扯間,霍寒漪的傷口再度裂開。這下繁燈說什麼也不許她挪動了。就在此時,敲門聲忽地響起,二人同時靜默下來。
因冬獵刺殺之事,皇帝下令所有人呆在住處,不允許走動。何人會深夜造訪?
繁燈替霍寒漪穿好衣衫,檢查一番後方才走過去開了門,門外的人着一身厚重的鬥篷,唯有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眸露在外面。
竟是四公主。
“奴婢見過……”
霍時月擡手制止了她:“七皇妹如何了?”
裡間聽到聲音的霍寒漪一怔,連忙起身迎過去。她沒想到來人竟是四皇姐。見四皇姐披着鬥篷遮住了容顔,她知曉對方定是費了一番功夫。
“四皇姐怎會來此?”
霍時月脫下鬥篷交給身後的鈴音:“我聽聞你受了傷。”
說着,她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
霍寒漪心頭一跳,面上不免帶了些驚訝。她以為四皇姐開口會問九皇妹的事情,沒想到竟是關心自己。
“勞……勞四皇姐擔憂了,剛剛已換了藥,好多了。”
霍時月見她面色蒼白,床上的被褥動都不曾動過,想必是心裡存着憂慮一直未能入睡。
“剛剛我去了一趟登高台,前去搜尋的人回來了說是在崖邊找到了二人的蹤迹,隻不過……”
“崖邊的草有踩踏的痕迹,旁邊的樹枝上挂着一片碎衣。”
“是九皇妹的。”
霍寒漪忽地有些困惑。
這些話像是穿過了她的耳朵,可是她卻怎麼都沒能聽清。天旋地轉之際,霍時月及時拉住了她,将她扶到床邊。
“懸崖……”
霍寒漪呢喃念叨着這兩個字,眼中的淚潸然而下。
片刻後,她忽地直起身體抓住了霍時月的胳膊,急切道:“他們隻是尋到了碎衣,并沒有找到她的屍身,這樣便說明:九皇妹還有生還的可能。”
霍時月見她儀态盡失,心知她定是真心擔憂小九的。
“再多我無法言明,我來是想告訴你,九皇妹暫時是安全的。”
見霍時月神色鎮定,霍寒漪心下微微松了口氣,她正欲追問之時,門外再次傳來敲門聲。
……
寒風凜冽,登高台處人聲寂寂。朝臣們皆垂着頭,唯恐和上首的帝王對視。
剛剛侍衛回報說:在崖邊尋到了太子和九公主的蹤迹。
崖高數百尺,其下是湍急的河流,崖邊的雜草上還有成片的血迹。這些意味着什麼,無人敢點明。
雖然鞏鹫說派了人手沿着懸崖往下搜尋,但此次刺客武藝高強,連費、鞏二人都受了傷,何況是太子和九公主。
在他們看來,二人至今未回怕是兇多吉少了。
不過這話朝臣們也就在心裡想想,并不敢宣之于口。
“皇上!皇上!快宣太醫!——”
尖利的驚呼聲傳來,朝臣們聞聲忙擡頭看去,上首的紫金座椅上,姚公公臉色慘白,正扶着暈厥的帝王,他的腳邊赫然印着一灘血。
皇帝竟氣急攻心吐血了!
登高台頓時亂成一團,文閣老當機立斷:“先扶聖上回去,通知宋昭儀照顧,再命錢太醫等人候着。”
無人在意的角落,一位長相普通的宮人擡目看了一眼離去的帝王轎辇,趁着衆人不備悄悄消失。
夜深人靜的角落,福王負手背對着一人。
那人道:“文閣老封閉了登高台,吳蒙也出手看管了所有朝臣,二人達成一緻不許任何人離開。”
“那兩個老匹夫。”福王冷笑一聲,“我那個皇兄心眼可不少,太子失寵已久,聖心怎會輕易轉變。可有派人探查皇帝病情?”
黑衣人颔首:“探子回報:皇帝确是怒火攻心氣虛體弱,現在也不曾醒來,錢太醫正親自為他熬藥。”
“可要現在動手?如今費連趕不回來,皇帝身邊隻有鞏鹫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