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要死了。
穆浠一口心頭血自唇間猛地噴出,地上鮮血橫流,各類仙魔法器散落一地,她頹然倒在其中,滿身血污狼藉。
穆浠阖上眼急促呼吸,轉瞬睜開眼睛,望向正疾步趕來的衆人,然而他們驚惶失措的神情都已經快要看不清了。
“......為何要這麼做?”
一道沙啞冰冷的聲音從頭頂襲來。
她向上望去,是褚秋白常年居高臨下的那一張面孔:“你不後悔嗎?”
穆浠沒有回答。
她虛弱地喘着氣,斷斷續續笑起來,鮮血不斷從嘴角汩汩湧出,那絲笑綻放在她蒼白的臉上,令人觸目驚心。
“......師兄。”
她氣若遊絲,聲音已輕得幾不可聞,好似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一句:“你還記得少時的那棵桃花樹麼,待來年三月春......替我去看一眼吧。”
褚秋白的神情甚至連呼吸都像是被凍住了。
臨死之際,穆浠恍惚中聽到他說了一聲:“好。”
天衍二十五年初,仙魔戰亂,生靈塗炭,哀鴻遍野,瓊華尊者穆浠為逼退魔族,以身獻祭封印魔神,救三界蒼生于水火之中。
三界震動,世人皆歎。
·
十九年後。
“——夫人!您快醒醒!”有人在她耳旁聲聲叫喚。
......夫人。
誰的夫人?
還有,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穆浠緩緩睜開眼睛,舉目環顧,她似乎身處在荒廢破敗的城隍廟中,還被人綁住了手腳。
身旁同樣被綁着的少女潸然淚下:“夫人您可算是醒了!您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過後宗主他必定得非殺了我不可......”
穆浠越聽越不知所謂,下意識想捏個法訣掙脫繩子,結果發現體内丹府空蕩蕩的,竟沒有一絲靈力運轉。
她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這是死後神魂進到了别人體内,此身主人貌似是個身份不俗的某仙門宗主夫人,就是不知因何原因被人給綁了。
可她觀這位夫人身體,有丹府卻無金丹存在,因此導緻自身修不出靈力,隻能靠他人所渡給。
這種情況,要麼是金丹被刨,要麼是爐鼎之身——這位夫人顯然是第二種。
穆浠長歎一口氣,覺得不能一直這麼幹等着人來救,用手肘拱了拱身邊哭啼的少女,問道:“你修習過仙法沒?”
少女明顯愣了一下,抽噎半晌,答道:“學過一些。可是夫人,這是捆仙繩,我修為不夠沒能解開。”
“沒事,你能用靈力就好。”穆浠擡起被綁雙手,柔婉地笑道:“會傳輸靈力嗎?”
少女臉一紅,微微點頭:“會是會的,隻是很少實踐。”
片刻過後,丹府填滿靈力,周身逐漸變得舒暢起來。穆浠剛要開始掐法訣解綁,突然廟門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聽聲音,來的人應該還不少。
她示意少女一起裝暈,等尋到個好時機後,再設計逃出去。
不出她所料,這些人進來了。
“——老大,你說她真的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嗎?居然就這麼輕易的被叫花子給引來了,會不會是咱們綁錯人了......”
一道驚雷炸在穆浠不遠處:“你哪來的那麼多問題!這世上既像瓊華那個賤女人又是個爐鼎身的,除了那厮的夫人,你還能找到第二個嗎?”
......賤女人。
穆浠頓時惱火,這要是放在她生前,下一秒必定提起劍去活剮了這混貨。
他們老大又道:“怎麼還多綁了一個?算了,那個小的也給我看牢了,事辦好後留給弟兄們玩玩。大的那個誰都不許碰,今夜尊上要過來看。”
說罷便走了,留了幾個人在外頭看守,少女不安地輕微往穆浠那邊靠了靠,像是在問她“怎麼辦”。
穆浠微擡起眼,心道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先不說這中間會不會出現小插曲,單就憑這具爐鼎身而言,從别人那借來靈力,一旦用完,極大可能會遭到反噬,到時候情況隻會更糟——最好先下手為強。
隻是......如果真動起手來,以她現在一沒修為二沒武器的身體,難說能打過這麼多人。
說起來,她一生曾有過兩把本命神劍。一把名為“太阿”,是威道之劍,也是她慣用之劍,出自母族蓬萊劍閣閣主之手。另一把名為“聽雪遲”,乃是師門歸墟宗所封印之劍,戾氣過重,鮮少出世。
她想,要是她的劍能在這就好了,随便那一把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