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浠問道:“此玉珠......你是如何知曉它來曆的?”
她是在問戚緣箜,血霧海主幼時隐秘之事,為何他會知道。
戚緣箜低頭輕咳,而後一順莫須有的胡子,擺起了長者風範,他長歎道:“此事說來話長,昨夜在下偶然路過一家黑店......”
他旋即跺腳,氣憤道:“反正就是中術了!一覺醒來錢還被扒了幹淨。對了——”
穆浠看猴耍戲一般地看着他,沒曾想戚緣箜突然向她湊近,他疑奇道:“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見過。
當然見過。
先前的那場幻境,恐怕戚緣箜本人也進去了,隻是他中術較淺,受影響妙蘭不大。可見此情形......他應是後來也知道了些什麼。
“昨夜幻境中,你見到何了?”穆浠直接開口問他。
戚緣箜驚然,但又覺得理所應當,看樣子他二人有着相同的經曆及目的。
戚緣箜從容道:“一千年前,監兵神君抛骨制神弓。”
“......抛骨?莫非是——”
“是神君自己的心骨。”戚緣箜暗下目光,“神君他......瞞下世人,将紅鲛聖女鎖在自己身邊。”
穆浠聽罷,倒吸一口涼氣。
果然嗎......
她聽戚緣箜接着問道:“施術者同我說,血霧海碧冽神弓被盜......此可為真?”
穆浠沉靜點了點頭,“前幾日的事情了,幻境之中真假皆存,施術者行了推演術法。”
“原是如此,”戚緣箜平靜地望着她,“也難怪,那個施術者在幻境之後,将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景推給我看,就連血霧海主同四長老......魏燕的都......”
戚緣箜忽地頓了頓,又奇道:“若如此,那你不就是歸墟宗的褚夫人了?今日這事......是褚宗主讓你來的?”
穆浠怔了怔,淡然地回視他,良久一聲輕笑。
這小子,還很敏銳的嘛。
她現下尚有易容術加身,幻境中“褚秋白”褪去術法時,僅有片刻是戚緣箜在場的,想來也不會在意一個“普通”的她。
但沒想到,戚緣箜竟是這般。斷劍聖之名,或許真該是他當。
穆浠輕柔道:“那麼,斷劍聖便好好保管此珠,依你計劃行事便好。”
她轉身作勢要離去,戚緣箜卻猛地拽住了他,忙道:“誰說我有計劃的?我這明明是......”
見穆浠滿目不解又不耐煩地瞪着自己,戚緣箜急色解釋說:“我來此偏殿,純粹誤打誤撞!因打小便求知欲若渴,順手一摸,就尋到了玉珠,這......被弄成這個樣子,也非是不得已。”
戚緣箜難堪地指了指自己的灰黑面孔,“是真的不小心爬牆滾了下來!”
穆浠:“.........”
爬牆滾下來是什麼很值得炫耀的事嗎?你為何說的如此義正言辭!
她無奈地低聲歎了口氣,“罷了。施術者既是拉你進了幻境,便說明她另有事需你去做。”
“戚緣箜。”穆浠鎮定地擡頭望向他,忽然道:“‘斷’之一劍,要驗你深處心境——你是憐,還是善?”
斷劍,五大神器之一,繼任者自古便分成兩類。
一為“憐”劍法,憐憫天下不平事,斬盡不平斷怨念,轉憐為兇,又是為“兇”劍法。
二為“善”劍法,大善之人化解世間恩怨,以一劍破萬法,非道心堅毅之人不可學,亦稱“平善”劍法。
一兇一善雙劍法,繼任者卻隻能練其中一種。心境不同,所練習劍法亦然不一樣,但“憐”劍法比起“善”劍法,威力要更甚些,随之也會遭受劍法反噬之痛。
半晌,隻聽戚緣箜不明意味地笑道:“夫人您知道的不少嘛。我所練,為‘斷’。”
“什麼......”穆浠似是沒聽清般。
戚緣箜卻揚笑打斷道:“第三劍法,‘斷’劍法——我想走出一條新路來,一劍斷所有,一劍斬天下。”
說實在的,穆浠很欣賞她這個表弟,她笑道:“很狂妄哦,但說不定還真能成功呢。”
戚緣箜被人肯定,笑喝道:“那是自然。”
“好了,”穆浠接過他手中的玉珠,輕手放進木盒,随後望向戚緣箜,“要緊的事還有一大堆,等解決完後,再走你的新路吧。”
戚緣箜靜了靜,甫一點頭,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道:“稍等,我先找個地方換件氣派點的法袍。再怎麼說,蓬萊劍閣的面子還是不能丢的......”
“.........”
戚緣箜自顧自說着,穆浠一陣啞言,看傻缺般盯着他。
她舅父威名在外,無人敢惹,春風劍魔素有“兇劍”加稱,自家兒子卻是個腦子抽風、老是缺跟弦的二貨。
真是......呆的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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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頃,穆浠同戚緣箜整理好衣物,越過一衆守衛,終于趕在宴會即将開始前,進入了主殿。
她探到褚秋白所在的位置,褚秋白亦然察覺到了她,四目相對。
穆浠輕微沖他一笑,并沒有去找他,而是被戚緣箜硬生生拽去,坐到了他對面的一處席位。
在褚秋白漸漸不耐煩地目光下,戚緣箜作死似地靠近穆浠,附在她耳邊,輕聲笑問道:“斷劍劍法非本閣親傳弟子不可知,你身為歸墟宗宗主夫人,一介外人......又是如何知曉的?”
穆浠後撤身子,擡起一隻手擋住他的視線,再一瞥對面端坐飲茶的褚秋白,二人再次相視,卻見褚秋白緊鎖着眉頭,頗有下一息就要拔劍捉奸的氣勢。
她轉而扭頭瞪着戚緣箜,極力扯出一個寒笑,聲音如蚊蠅般小:“......你想死可别拽上我啊,我......夫君可就坐在前方!”
戚緣箜卻賤兮兮笑道:“我故意的。誰讓我那故去的阿姐,因他而死。”
言罷,戚緣箜轉正身子,落寞地垂下頭,“何人不知,在我阿姐死去不久後,他便尋了個替身......你說,我該不該讨厭他?”他蓦然又望向穆浠,暗含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