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出人命的話……還不分開。”
水霧漫進紫竹林。
一片片竹葉落到水面,狹長、質薄、邊緣鋒銳,随着水波有力晃動。擦過南般若雪白瑩潤的肌膚,輕易劃出一道道未破的細長紅痕。
紅痕交錯,靡麗無雙。
南般若咬住唇,身軀簌簌顫抖。
她身處蕩漾的水波之間,唯一能借力之處,便是身後男人箍在她腰間的左臂。
他的右手潛在水下,弄皺一池漣漪。
蔺青陽有一雙漂亮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因為長期握劍而堅硬帶繭。
一寸一寸,他細緻替她清潔。
南般若呼吸破碎,随着身軀搖晃,濕透的烏發一绺一绺纏住他的衣扣。纏得緊了,就好像一隻大手拽住她的頭發,逼迫她深深仰起頭來。
她的身體時不時被動向上浮起,然後被他無情按下。
白霧氤氲的池泉蕩開一圈又一圈節律的波紋。
南般若難耐,雙手抓住他水下的右手制止。
然而她的氣力實在微弱,手指軟軟覆在他腕間,非但沒能阻止他,反倒愈發清晰地直面他精瘦遒勁的臂肌、堅硬有力的骨筋。
她并未溺水,卻幾近窒息。
她的手指漸漸脫力他從腕間松開,飄蕩在溫熱的池水間。
視線變得朦胧,她張開唇瓣,可憐地汲取周遭越來越稀薄的空氣。
後腦不自覺仰起,擦過蔺青陽堅實的胸膛。
迷茫的目光一寸寸往上,掠過他的鎖骨,脖頸,喉結,下颌。
然後視野裡撞入一張冷冰冰的側臉。
他的皮膚好像墓葬坑裡不見天日的透青白玉,長眸微垂,唇角下抿,觀他神情,仿佛森羅殿中定人生死的判官閻羅。
南般若正是神思恍惚之際,陡然卻看到這樣一張臉,沖擊力簡直難以言喻。
她蓦地睜大了雙眼,驚悸時,身心不自覺痙攣顫栗。
水上水下,泾渭分明。
她怔怔分開雙唇,失神之際,蔺青陽加諸在她身上的愛和恨接連湧出,冰冷又熾燙。
*
南般若昏昏沉沉被抱回廂房。
她的指尖提不起一絲力氣,任他幫她擦幹身體和頭發,昏倚着軟榻,胸脯微弱起伏。
在他取出一盒玉膏給她上藥時,她也隻是輕微抽悸了一下。
她很快就睡了過去。
醒來已是傍晚。
身上穿着寬大舒适的白袍,起身下地,昨日的疼痛處泛着些涼意,已經沒有明顯不适感。
她緩步離開卧房,循着聲,在庭院裡找到了蔺青陽。
他也穿着和她一樣的白袍,身邊擺了一隻大木盆,盆中裝着剛洗過的濕衣物。
他在兩棵大樹中間系了根繩索,正在往上面晾衣裳。
此情此景,何其眼熟。
南般若停在遠處,謹慎地打量他。
他熟練地晾好衣物,彎腰拎起木盆,回身見到她,眉尾微挑,露出個春風和煦的笑容:“餓醒的吧?”
南般若抿唇不語。
他這副模樣,與當初哄騙她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别。
這是又想玩什麼花招?
蔺青陽大步走近,随手把木盆放到一邊,俯身抱她起來,像她從前斷腿的時候一樣。
廚房外面有間竹制小飯廳。
他抱她進去,擡腿勾過一張竹椅,把她端端正正放進去。
他返身去了廚房。
很快,廚房裡傳來了大火翻炒的聲音,旋即湧來了勾人饞蟲的飯菜香氣。
南般若擡手摸了摸肚子。
餓。小腹也扁扁的。
熱騰騰的飯菜頃刻出鍋,蔺青陽端到桌上,往她手裡塞了竹筷,示意她趁熱先吃。
他返身又去了廚房。
南般若望着手裡的筷子,難免想起從前。
從前她喜歡他,每次他還在做菜,她總要故意磨蹭半天,假裝忙這忙那,其實就是想等他一起吃。
如今就不必跟他客氣了。
她擡起頭,視線落向面前噴香的菜肴,正要動手,手腕忽然一抖,呼吸蓦地收縮。
……蟲,蟲子!
紅紅綠綠的辣椒之間,竟是一條條炸得焦黃的蟲子!
他給她端來了一盤蟲子!
驚悸片刻,南般若緩緩回過神來,輕輕吐出懸在喉間的長氣,徹底鎮定下來。
蔺青陽折磨她就對了。
他若不搞事,她反倒應該忐忑不安。
沉默片刻,南般若放下竹筷,起身緩步走向廚房——讓她看看他還給她準備了什麼樣的“驚喜”。
到了廚房門前,扶着紫竹門框,向内望去。
他在做紅燒魚。
火候精準,動作老練。
蔺青陽其實已經很多年沒有親自下廚房了。
自從他做了帝君,每日吃食便是那些擺盤極其精緻華美卻從來不敢用重料的保守禦膳,吃了快有一百年。
如今倒是重操舊業。
鐵鍋裡很快就沁出絲絲縷縷誘人的香氣。
他的廚藝仿佛愈發精進了,聞起來便知道鍋中菜肴肉質幼嫩,鮮香滑爽。
單手起鍋,回眸沖她笑。
“又讓你聞着香味了。”他偏偏頭,一臉好笑,“走吧,給你送進屋。”
恍若隔世。
他大步走到她身邊,見她不動,挑眉道,“還是故意在等我?”
南般若緩緩擡眸和他對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