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知道她等他,從前她還以為自己裝得很好。
她面無表情道:“等你吃蛆。”
“噗咳咳咳!”蔺青陽嗆笑,“沒見識,看見外面這片紫竹林了?竹蟲可是好東西。”
南般若抿唇不語。
不管竹蟲是好東西還是壞東西,他不懷好意是一定的。
眨了眨眼,視線落向他手上的盤子。
……不是紅燒魚,是條紅燒蛇。
蔺青陽先發制人:“看看你身子虛成什麼樣了,特地找食材給你補氣血。别不識好人心。”
南般若隻想冷笑。
他騰出一隻手,攬住她肩膀,帶她回到飯桌上。
她決心一口也不吃。
蔺青陽又做了個素菜便回來了,見她不動,他笑吟吟挾起竹蟲吃給她看。
“咔嚓,咔嚓。”
焦脆,似乎比炸酥肉香。
吃過竹蟲,蔺青陽用筷尖撥開紅燒蛇皮,鮮嫩熱騰的鹹香頃刻撲了出來。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吃腌膏蟹。
她不敢,他也不勸,就吃給她看。她看啊看,便饞了,忍不住嘗了一點。剛嘗出滋味,卻沒了,氣得她幽幽盯着殼子盯半天。
蔺青陽似乎也想起了同一件事。
他動筷的速度更快了,風卷殘雲,帶起殘影。
南般若果斷伸出筷子去搶蛇。
一嘗,果真美味。
蔺青陽笑笑地把盤子推到她面前,又好心點了點竹蟲:“來一個?”
南般若護住自己的碗。
蟲子就敬謝不敏了。
吃過飯,蔺青陽動作利落地收拾了碗筷,準備帶到外面洗刷。
他回過身,像從前那樣叮囑她:“别去榻上懶着,在院裡走動消消食,我很快就回來。”
“……”
南般若忍不住出聲嗆他,“蔺青陽你在唱戲嗎?你莫不是以為當真回到了從前?”
她可沒有功夫陪他玩舊日重演的無聊把戲。
蔺青陽垂眸笑了笑。
空氣即将凝固時,隻聽他不緊不慢開口:“哪裡不對麼。”
南般若心底隐約升起寒意。
他緩緩揚起下颌,目光居高臨下罩住她:“倘若你雙親沒死,你我本該如此——你說是不是?”
不等她作出反應,他轉過身,端着鍋碗瓢盆大步離去。
南般若盯着他的背影,眉心蹙緊。
從前怪她天真,他騙她說她的家人還活着,她便傻乎乎信任他,喜歡他。
那如今呢?
他說這樣的話,那她的家人究竟是安好,還是不安好?
她攥住手指,深深吸氣。
不可以。
不可以落入他的陷阱,她越是不安,越是正中他下懷。
南般若轉身走進廂房。
她用力拽上竹門,後背重重倚在門上,不住喘息。
既已重生逆天改命,又怎堪再一次失去?
她不願想也不敢想。
*
蔺青陽處理完滿院雜務,已是戌時。
他做這些事情一向認真,仿佛由衷地喜好。
聽着他腳步聲近,南般若立刻閉眼裝睡。
竹榻微陷。
蔺青陽做的飯菜很有人間煙火氣,但他身上并不沾染油煙。他拉開被褥躺到她身旁,她隻聞到熟悉的沉水香的氣味。
她保持呼吸不變。
即便那道強勢的、侵略感十足的視線已經落在她的身上,她隻作不覺。
他忽地笑了下:“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你裝睡總是眨眼睛——忘了嗎?”
南般若強行定住眼皮。
片刻,心知上當,她睜開雙眼,對上他笑吟吟的臉。
他側身躺在竹榻外緣,單手握拳抵着耳側,目不轉睛看她容顔。
他并不掩飾深暗的眸色。
南般若呼吸微滞。
昨夜隻顧着拿刀捅他,全然忽略了他有多麼強盛可怕的本錢。
此刻略一想,尚未恢複的身體便開始隐隐作痛。
他擡手,重重撫上她的面頰。
“怕什麼。”他懶聲道,“昨日才洞房,放心睡,不碰你。”
南般若定定望着他。
這也是他從前說過的話。
年輕氣盛的男人,開了葷,嘗到肉,硬生生憋過一夜,整夜都像狼一樣,眉眼發綠,幽幽盯着她。
她蹙了蹙眉心。
“蔺青陽。”她問,“用得着這麼入戲?”
他動作微頓,視線沉沉侵入她眸底。
“南般若。”他語氣認真,“我若說你父母安好,你定是不信?”
她的呼吸消失了一會兒。
“蔺青陽。”她壓抑住心顫,冷冷逼視他,“你前世說這話的樣子,可比此刻,情真意切得多了!”
四目相對,刀光劍影,烈火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