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他撒開手。
禁锢南般若的力道蓦然一松,她手裡的尖刀當啷墜地。
“别後悔就行。”他一步一步後退,笑逐顔開,惡意滿滿,“也不想想,萬一你父母已經死了怎麼辦,這可是你唯一的報複機會。般若,想想清楚,舉頭三尺有鬼啊。”
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庭院。
南般若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許久,謝瑤的叫罵聲喚回了她的神智。
南般若目光複雜地望向自己這位“婆母”。
謝瑤見她膽小溫順,忍不住把憋屈許久的一腔邪火發洩在她的身上:“賤人!還不速速滾過來與我松綁!你以為我兒當真敢傷我麼!”
南般若抿唇不語。
謝瑤口不擇言:“你算什麼東西,恬不知恥,膽敢挑唆我兒……唔!”
南般若把布團塞了回去,堵住謝瑤的嘴。
她緩緩俯身,向謝瑤行了個晚輩禮,然後慢聲細語道:“想殺你的人明明是蔺青陽,我幫你,你卻罵我,是蠢還是瞎?”
一不小心就跟姓蔺的有了共鳴。
謝瑤:“嗚嗚嗚嗚嗚!”
南般若撿起地上的刀。
謝瑤瞳仁驟緊,屏住呼吸。
南般若遲疑片刻,走向廚房,到了井邊,站定,揚手把刀子扔下去。
噗通。
謝瑤終于松了一口氣。
*
南般若沒再看謝瑤一眼,她返回卧房,靜靜坐到窗榻邊。
她能感覺到蔺青陽方才有些……難過?
他那樣說話,反倒讓她窺見了一兩分真心,她隐隐有種感覺,父母兄長或許當真無恙。
但她不敢多想。
太美好的事物總是脆弱,越渴求,越易破碎。
她怔怔出神。
到了午飯時分,南般若如約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她離開卧房,途經庭院,不經意望過一眼,院中已經沒了謝瑤的人影。
穿過前廊,看見廚房有煙火氣。
她走到近前,倚着門框往裡看。
兩盤炒菜已經出鍋,鍋裡炖着冬瓜肉,蒸籠裡沁出竹米香,小竈上煨着一隻藥罐子。
南般若心說:都這樣了還有心思做飯,他是真喜歡。
蔺青陽知道她來了,卻沒回頭。
頃刻飯菜出鍋,他用一隻木托盤端起它們,大步往外走。
經過她身邊,隻作沒看見。
南般若默默跟上。
他離開廚房,徑直去往竹制小飯堂,冷着臉一一擺盤。
兩副碗筷。
吃飯時,他不看她也不理她。
隻是在她多挾了幾筷子辣椒的時候,冷臉用筷子打她筷子。
南般若:“……”
她問:“前世,是你殺了你娘?”
蔺青陽漠然擡了擡眼皮,一臉“關你屁事”。
她又問:“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蔺青陽挾了一塊冬瓜。
放進嘴裡,不緊不慢地咬。
半晌,淡淡瞥她:“我讓她回河西了,你别後悔。”
*
飯後蔺青陽端來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湯。
南般若聞見熟悉的味道,不禁略微怔忡。
對于氣味的記憶當真是異常頑固,她隻接觸過一次,隔了一世仍然記憶猶新。
藥汁離她尚遠,她的腹部已經開始隐隐墜痛。
紅花。
蔺青陽面無表情,修長的手指緩緩撥動面前的藥碗。
“你以為弄出來就沒事了?”他道,“不想懷上,就喝了它。”
南般若沒有一瞬遲疑擡手去拿。
他按住她的手,目光冰冷:“想清楚。”
她望向他:“怎麼突然改主意了?”
都已經過了兩夜,才給她煮避子湯。
蔺青陽垂下眼睫,唇角微勾:“生個我這樣的,不如不生。你說是不是?”
南般若:“……”
她能感覺到他在……傷感?
倘若她願意說上幾句好聽話,不喝這個湯。
大約會讓他很開心。
南般若認真盯着他的眼睛。
緩緩舉碗,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