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南般若吃驚地望着院子裡堆成了小山的禮品箱。
她怔怔回眸,見蔺青陽倚在窗畔,眉尾挑一抹得意的笑。
“你不是說回門帶藕嗎?”她問,“這都是些什麼?”
蔺青陽一本正經:“金銀珠玉、绫羅綢緞、天材地寶——我堂堂一方君侯,媳婦回門隻讓帶個藕,像不像話了?”
南般若眨了眨眼:“是不像話。”
她好不容易才在大大小小的箱籠靈匣之間找到那一兜藕。
她把它拎出來,抱在懷裡。
蔺青陽笑吟吟走到她身邊,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南般若極力表現得平靜,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擡起來看他:“我們現在就走嗎?”
“不然?”
他沒有多說半句廢話,偏偏頭招呼她出門,上馬。
她伸手摸了摸白馬粗硬的鬃毛。
腰間一緊,蔺青陽攬着她躍上馬背,單手挽起缰繩一勒,“駕!”
等待多時的仆從緊随其後,手腳利落地把琳琅滿目的禮品搬運到系了大紅綢的牛車上,一行人浩浩蕩蕩向着上京城中出發。
馬蹄一上一下踢踏,南般若的心也七上八下。
過了玄武樓,過了朱雀街。
距離自家府邸越來越近,南般若心跳錯亂。
“哎呀——”街道旁邊有人拍手叫喊,“新媳婦回門啦!”
一時間,坊間巷裡湧了不少百姓出來,興奮上前圍觀。
蔺青陽單手挽着缰繩,春風得意,左右潦草作揖。
随行的侍從們取出準備好的碎金碎銀,手一揚,漫天喜氣金光閃閃。
人群更加歡騰了。
熙熙攘攘,熱熱鬧鬧,前呼後擁。
“恭喜東君!賀喜東君!”
“新娘子好美!好似天仙下凡!”
兩列侍衛在前開道,很快便抵達了南府外。
南般若隻覺心跳撞痛喉嚨,她不停地空咽,生怕一不留神心髒就從嘴裡蹦出來。
“嘎——嗡——”
南府匾額之下,兩扇朱漆嵌金、銅環獸首的大門被拉開。
南般若屏息望去,隻見一道道人影掠過照壁,掠出門檻。
“是姑娘!”
“當真是姑娘回來了!”
南府衆人從門中湧出,警惕地盯住蔺青陽一行。
南般若下意識傾身向前,肩膀被大手按住。
她蓦地回眸,驚怒、急切。
蔺青陽微虛着長眸,淡聲道:“急什麼,摔下馬去,又想躺幾天?”
他沒看她,隻戒備地望着前方。
南般若忍了忍,吸一口氣,循着他的目光往前看。
七仙女、天權叔、管家阿伯……
望過一圈,遲遲沒有找到父母和兄長的身影,南般若身軀不禁一寸寸僵硬。
人呢?他們人呢?
他們為什麼不在家?
蔺青陽跳下馬背,探手握住她的腰肢,把她小心地抱了下來。
南般若雙腿發軟,他松開手時,她幾乎站立不穩。
蔺青陽失笑:“去啊。”
他擡手輕輕推了推她的背。
她微微趔趄,隻覺雙腳沉重得要命,想要往前沖,卻又害怕跌進一世難醒的噩夢。
她無意識回眸,唇瓣微顫:“……”
問不出。
蔺青陽一臉無奈:“分開半日而已,去罷。”
他又推了推她,好笑地催促她,就像小夫妻如膠似膝,不舍分離。
七仙女已沖了上來。
探手扶住南般若,将她藏到自己身後,“铮”一聲橫劍在身前。
因為南般若的“依依不舍”,蔺青陽此刻心情大好,原諒了她的侍衛對他不敬。
他倒掠上馬,揮揮手,身後侍從魚貫上前,将一箱箱珍貴禮物搬下牛車,送至親家門口。
“朝中還有事務,便不留下來用飯了。”
蔺青陽微笑道别,“戌時來接你,替我向嶽父嶽母問安。”
他轉身策馬。
*
南般若好一會兒發不出聲音。
她用力攥緊七仙女的手,踏過雲紋石檻,逼着自己開口問:“阿父阿母和阿兄呢?”
七仙女道:“他們都不在……”
南般若兩眼發黑。
七仙女大喘一口氣,“不在府裡,去攻打東君府了。”
“……”南般若幽幽睨着七仙女。
“快,讓人把他們都喊回來。”
她閉上雙眼,深深吸氣,按捺住翻沸的心緒。
還未見到人,不能放下心。
“太微呢?”她問。
七仙女歎氣:“太微受傷啦!姑娘被蔺青陽抓走,我和太微知道大事不妙,趕緊強闖禁域去找主君,太微為了保護我被陣氣傷到——姑娘别擔心,養了這幾日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吃了藥在睡呢。”
南般若颔首:“禁域之中,究竟……”
“般若!”
南般若聞聲回眸,隻見南念一大步掠過遊廊,向她疾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