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府。
“他還敢叫門?”
聽聞蔺青陽獨自一人前來敲門,南戟河拍案而起,冷笑出聲,“好啊,放他進來!”
府中戒備森嚴,重兵把守。
天樞更是親手操刀,布下世間第一殺陣——十方俱滅大陣。
聚十方寰宇之力,誅一人神魂俱滅。
蔺青陽若是膽敢隻身入陣,便是要以一己之力,對抗南府千軍萬馬。
天樞溫柔歎氣:“他自己偏要進來,可怨不得我們以多欺少。”
南戟河起身提刀,大步踏向前庭。
穿過廊道,左右兩隊高手疾步跟上,天罡地煞、各營統領早已嚴陣以待。
昨夜下了一場暴雨,空氣濕潤,院中一支支燃燒的松油火把蒸騰出大片白茫茫的水汽,掩住了十方俱滅大陣的銀血陣光。
“轟——嗡——”
水霧氤氲,兩扇獸首漆門被推開的聲音仿佛也染上了肅殺寒意。
一道溫煦的嗓音在門外響起。
“嶽父嶽母在上,小婿來接般若了。”頓了頓,他很有禮貌地征求許可,“可否允我進來?”
尾音隐約殘留在照壁與漆門之間。
可否允我進來……
我進來……
來……
南戟河目露寒芒,一身凜冽殺意越過照壁,鎖定門外人影。
他沉聲冷喝:“進!”
院中衆人屏息凝神,一瞬不瞬盯住大門方向。
腳步聲響起。
有人踏入門中,衣角拂檻,發出輕微的簌響。
果真隻是一個人!
灼灼矚目之下,腳步聲漸漸接近。繞過照壁,先是踏出一隻很尋常的雲紋皂靴,然後轉出一襲素淨青衫。
來者身量修長,氣質溫和,木簪束發。
乍一看,仿佛哪個清俊書生不小心誤入此地。
細看便知不對。
隻見他微垂一雙漆黑狹長的眸,眉眼隐在長檐陰影之下,半明半寐,下半張臉蒼白如鬼,唇角勾着一抹冰涼的微笑。
一身實力深不可測,正是蔺青陽。
瞬息之間,無數目光、心神與殺意唰地鎖死在他的身上。
南般若被衆人護在最遠處,隔着深深庭院,她認出了他這身衣裳。
正是前世她與他初見時的模樣。
她微微蹙眉,腦海裡不自覺浮起他說的那些話。
——他說,倘若她雙親沒死,他與她本該就是夫妻。
——他說這一世她的父母安然無恙,他希望她可以給他一個機會,兩個人重新來過。
她半個字也沒信。
而此刻,他就這麼穿着從前舊衣,手無寸鐵走到殺陣之中,将生死交到别人的手上?
“不可能。”南般若搖了搖頭,輕聲吐字,“他定是在裝模作樣。”
話音剛落,蔺青陽動了。
他無視周遭密布的殺機和敵意,提起腳步,步步向前。
水霧氤氲間,十方俱滅大陣的銀血微光若隐若現。
再有三步,他便會徹底落入陷阱。
衆人不自覺屏住呼吸,掌心攥一把汗,隻怕臨門一腳卻被耍。
蔺青陽并沒有停下腳步。
三。
二。
一。
他當真進去了!
刹那間,空氣裡铮然繃緊了無形之弦!
天樞當機立斷,揮手啟動殺陣。
隻聞落金之音漸次轟鳴,蔺青陽周圍十丈浮起銀血寒光,隻見大陣運作,殺風陣陣,銅牆鐵壁,固若金湯。
“铮——!”
南戟河提刀列陣。
他為陣心,陣中衆人的力量聚于一身,為他加持神力。
南戟河斜斜揚起手中長刀。
簡單一個動作,卻似牽出無數殘影,幻化出長串刀鋒。空氣隐顫,整個大陣都随長刀的嗡鳴而輕輕震蕩。
“轟!”
根本不給蔺青陽任何機會分辯,南戟河一刀斬下,掀起一陣熾熱恐怖的金鐵風暴。
“轟——嗡!嗡!嗡!”
狂亂颠簸的氣流之間,雪亮刀鋒破空而至,攜山海萬鈞之勢,直斬蔺青陽那張蒼白微垂的臉。
“呼嗡!”
鋒芒未至,刀勢已掀起蔺青陽額發。
全陣目光、心神與殺意盡數聚焦向刀鋒落處,似要将蔺青陽鼻尖點燃。
“唰——”
他仍然垂着眼睑,不避不讓。
蒼白的皮膚隐隐浮起細微波痕,眼見那重刃便要劈中他的臉,将他一破為二。
他終于動了。
上半身向着右後方側傾,刀鋒貼着他的鼻梁掠過。
身軀遲一步被牽動,長刀斬落,堪堪擦過他的衣襟、腰束、袍角。
避過刀鋒,卻避不過罡氣。
長刀帶起的沖擊波轟在他的身上,“嗵”一聲悶震,他以一身強大的修為硬生生扛了下來,隻退了三步便緩緩站定。
南戟河提刀再斬!
每一步踏出,周身都帶起萬千殘影——那是磅礴力量的直觀體現。
十方俱滅殺陣合衆人之力,此刻的南戟河,猶如大羅金仙。
蔺青陽顯然不敵。
他的手中沒有兵刃,别說反擊了,就連抵擋也顯得笨重吃力——總不能用肉-身挨刀。
他隻能連連倒退。
南戟河可不會跟生死大敵講究什麼君子風度。
見其狼狽,他隻斬得更加痛快。
蔺青陽很快就被逼到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