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是被馬車颠醒的,山路比想象中還要難走。
他們出發時離三更天隻差半個時辰,現下又過了兩個時辰,已是醜時正了。
馬車被一個泥坑絆住,此路在山腰下,受山上天氣多變的影響,應該是不久前下過雨。
道路泥濘,車輪本就容易打滑,現在更是陷進坑裡拔不出來了,而離原定兩個時辰的路程,還差一段才到該下車的地方。
等江浸月下車,和白華與幾個車夫一齊把車推出來,又耗了好些時間。
向遠處望去,前方的路也越來越窄。
她當即就打發車夫調轉車頭,打道回府。
白華一臉疲憊,不知是被她鬧得,還是也因着馬車颠簸休息得不太好。
他不太想下車,覺得把馬卸了騎着也好過步行一路。
“這幾匹馬識路嗎?罷了,我不管你,你要騎就騎。”
江浸月說完,便往兀自向前走。
她換下婚服,拿回了配劍,隻覺得渾身輕松,已經把底氣牢牢攥在手中。
白華看向那挺拔如松的背影,束高的頭發随着她的步伐歡快地甩起了尾巴。
他也不知怎地,突然來了精神,讓等在原地的馬夫打道回府了。
拿起挂在脖頸間鳥哨,一聲哨響,飛在高空的白鷹便盤旋着降落在他肩膀。
許五六本是愣在一旁,見狀不敢打擾,身邊馬車漸行漸遠,他又不能不跟,隻得不遠不近地走在後面。
馬車比原定計劃慢,步行卻比想象之中快。
若不是顧及許五六一個凡人在身邊,他們能走的更快。
一個時辰,他們就已經到了河上遊。
天還沒亮,江浸月恍惚想起,昨天這個時候,她應聲剛被餘嬸叫起床吧。
連着兩天都沒怎麼好好休息,身子都快要散架了,等忙完這遭,她定要好好睡一覺。
面前的河正是流經鳳巢山莊後山的那條,沒有了陽光,顯得河水黑而深沉。
“這麼晚,不如二位先在寒舍歇息歇息,等到明個兒一早再查。”
許五六到底是個凡人,他前往白桦山莊已經趕了很久的路,又陪着他們疾走了好幾裡地,已經累得不行。
雖說天色已早,但江浸月到底是沒逼迫他馬上把事情說清。
他們進入院子,在哪休息成了難題。
院子靠山,裡面住着三家人,許家在北,其他孫、吳兩家各占西東。
如此一來,院子雖大,但分到單戶人家的部分還是太少了。
許五六回來前用白鴿報了信,故而盡管不知道到達的具體時間,孫家大姐仍是留在門口等候他們歸來。
孫家大姐本名吳翠知,是個中等身材的瘦女人。
一張相當方的臉上總是笑眯眯的,像是孩子們會捏的泥人,三道彎線便能畫出眼鼻來。
“兩位仙長,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我家房裡歇息,家裡人少,我和孫武住在外屋的小床上。”
江浸月覺着不太合适,也住不慣别人久住的地方,幾番推拒才讓吳翠知作罷。
一番響動驚起了對面的吳家夫婦,這吳家夫婦一個叫吳有量,一個名孫朝鳳。
一打聽,才知道這兩家竟是親戚,兩家的父母皆早逝,且有一兒一女,幾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一來二去成了親家。
三家裡也就隻有許家父母健在,現在他家媳婦病沒了,父母又被鬼拐走。
說起來大家皆是扼腕長歎。
熟絡一番後,吳家也邀請他們進屋休息,眼看着又要推拒個沒完,白華便主動提出去許五六家休息:
“許兄弟家應該最寬松,我們不如就住在那吧。”
江浸月正要點頭,卻見許五六一臉為難。
孫朝鳳一雙狐狸吊眼尖銳地彎了起來:
“就數他家最不方便呐。”
許五六隻得一臉不好意思地解釋:
“不是不願讓二位休息,隻是我家有兩個孩子,她倆現在估計已經在主卧睡着了,要去我家也隻能委屈二位住在外屋搭的簡易木床上。”
江浸月到不在乎這個,這種類型的屋子都相對窄,本就憋悶。
若是讓陌生人住在外屋,把她困在陌生的裡屋,她反倒會覺得窒息難過。
“沒關系,我這人認床,給了主卧也歇不好,那許大哥,孩子在裡屋,你也在裡屋住下嗎?”
“呃,對,倆孩子睡大床,我在側邊有個小床,方便照顧她們。”
“那就這樣吧,我和他在許大哥外屋歇下。”
在哪休息的事就這麼說定了,衆人相約辰時再對這怪事細查。
許五六很累,一進了主屋就打起了鼾。
江浸月連外屋的簡易木床都睡不慣,覺得那被褥上一股别人的汗味,連沾都不願沾一下。
白華就陪着她坐在桌邊。
天晚了,人又累,江浸月沒了跟他置氣的力氣,隻皺着臉,感覺渾身不舒服。
耳邊鼾聲如雷,她打心裡懷疑,這樣真的能照顧孩子?恐怕會吵醒了孩子,還要反過來照顧他。
“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