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江浸月便走向了河上遊,獨自“蹲守”。
昨天夜裡她和白華商量好,一人按他們的意思演戲,一人暗中跟上許五六。
今天天氣潮悶,是個半陰不陽的日子。
濃濃的烏雲在遠方翻卷,黑得幾欲如墨低落,近處卻又一輪模糊的日光,罩着霧氣般,顔色淡淡的,投下一片色澤偏冷的光。
江浸月坐在樹下百無聊賴,隻等着孫家姐弟來叫人。
她擔憂地望着遠方天空,身上不知是被潮氣侵染,還是被汗水悶濕,黏糊糊的難受。
不會是要下雨吧?
心裡祈求着千萬别下,别讓除妖計劃泡湯。
可惜天不遂人願,她許下願望不久,天上僅剩的那線陽光很快就被烏雲吞噬了。
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大雨如豆,噼啪下落。
這樣的天氣,孫家姐弟應該不會來找她了。
江浸月冒着大雨往回跑跑。
雨線密密麻麻地遮擋住眼前,她被雨淋透,幾乎不能視物。
恍惚中,她驚然一駐。
隻見那混濁的視野裡,兩道影子如鬼般站在不遠處。
“不好了!仙長,那妖怪又來了。”
孫朝鳳不住地吐着順額頭流進嘴裡的雨水,一旁的孫武闆着一張臉,心裡煩悶得不行,一看找到了江浸月,轉頭便往回走。
雨聲浩大,聲音穿到江浸月耳朵裡便成了模糊的,不成句的字。
但她懂得其中意思。
沒想到,下這麼大的雨,孫家姐弟還是來了。
她穩住被吓亂的心跳,沒說什麼,跟了上去。
……
白華跟着許五六進了林子。
許五六拿着一把粗制弓箭,連一隻兔子都射不到。
明明意不在此,倒是裝得像樣。
在又驚飛一隻鳥後,他放下弓箭,活動了下肩膀,一雙眼睛借機左顧右盼。
白華在暗處盯着他的舉動,說不上感覺哪裡不對。
這許五六,也太警惕了些,長得人高馬大,倒是比耗子都膽小。
見四處無人,許五六終于慢慢向河邊靠近。
這條連通兩山,經過鳳巢山莊的河,曾因水質澄澈,底下長着一種特有的黃褐色水草,而被賦予了與虎魄相關的神話傳說。
故而當地人稱其為魄魄川。
但嚴格意義上講,魄魄川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環抱山腳,它有一段河水穿過了森林。
許五六正是在這一地帶徘徊。
“阿羅?”
他雙手捧起放到嘴邊,不斷呼喚着這個名字。
約莫過了一刻鐘左右,河水中忽然有了異樣。
原本平靜的水面忽然激流湧動,水浪之高,與樹并肩。
水花并沒有濺到外面,而是在空中凝住,又忽然如旋風自卷。
待它漸漸平息,昨日見過的女怪便現出身形。
本就潮悶的空氣濕意更濃。
白華握緊手中配劍,手心身上都是汗,正待起身之時,女怪的舉動令他為止一滞。
“夫君——夫君來陪我玩嘛————”
隻見它伸長了手臂,向許五六挪動着身子。
許五六躲到一旁,它動作卻繼續向前。
“大哥?你怎麼來了?”
隻見被樹幹遮擋住視野的方位,出現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身影。
吳有量!?他怎麼會在這兒。
“要下雨了,看這雲,估計勢頭不會小,我已經讓孫家姐弟去找那倆人,快點把它往家引吧。”
吳有量看到那女怪,神色滿是厭棄:
“它不是隻圍着你轉,怎麼認出我了?”
許五六撓撓頭:
“我也不知道啊,它之前不也變過。”
這本是個小插曲,許五六不大在意。
但聽他這麼一說,吳有量卻恍然大悟一般,眸子轉了轉,神色多了些擔憂:
“難道和之前那場雨有關?得快點解決,不能再耽擱了!”
他語氣急促,許五六被吓了一跳,也恍然發覺此事嚴重,連忙站遠一點,想快點把女怪引回家。
隻是這女怪也不知怎麼了,今天行動得異常慢,他倆站在原地說話,它都沒能跟上。
就在此時,有雨滴重重地砸在地上,短短一瞬,雨滴就越來越密。
許五六滿心焦急,可女怪不僅不動,整個身軀竟随着雨滴——化了!
察覺到這點的吳有量馬上拽住他的胳膊:
“不管了!先回去再說!”
兩人轉身的瞬間大雨傾盆而下。
白華本想趁機解決那女怪,卻沒來得及,瞬時變大的雨短暫模糊了他的視線。
等看清四周,許五六和吳有量已經消失了身形。
大雨中那女怪像是一塊爛油,融化得不成型,膠質的液體淌了一大片,有生命般地還在向遠處的地面蔓延。
四周妖氣濃郁,使得空氣如油,叫人難以呼吸。
大雨是女怪的主場。
白華最終還是決定先打道回府。
雨勢迅猛,遲遲沒有減弱。
許五六進了裡屋歇息。
屋内爐子點着,木炭噼啪的聲響在外面狂風驟雨的襯托下宛如蚊蠅。
江浸月和白華的外袍都支在壁爐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