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薄的衣袍被打透,白華自覺地背對而坐。
四腿木凳挨得很近,兩人幾乎背靠背,隻着裡衣,間隔的細小縫隙裡傳遞着肌膚的溫度。
這樣實在是太不便溝通。
白華剛回來時,她一眼就看出他神色的異樣,可是外人在場不方便溝通。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獨處的時機,在她看來,實在不必為了禮節而因小失大。
但她又不得直說……隻恐隔牆有耳。
“你不是去小解了,怎麼回來這麼遲?”
你不是去跟蹤許五六了,怎麼回來得那麼遲?
白華一愣,隻覺得她話中有話,斟酌着回答:
“沒想到下這麼大雨,迷路了。”
事出意料之外。
“啊?這麼短的路你還能迷路啊。”
什麼意外?
白華忽地輕聲笑了,笑聲被屋外的電閃雷鳴隐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雨多大。”
他站起身,從櫥櫃上拿下來一根蠟燭,湊近快要熄滅的碳灰堆點燃了。
屋内昏暗無比,隻靠蠟燭亮起一片昏暗的光。
江浸月伸手試探,發現衣服還沒幹。
她站起身,走到白華身邊,接過了蠟燭。
白華本能地側過頭,被她一手輕輕撫在臉龐:
“你的臉好涼。”
她輕聲細語地說着,目光卻堅定地落在他眼裡。
我不介意的。
燭光在臉龐上躍動,江浸月隻盼他能懂她的意思。
白華怎會看不出。
他垂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避開那曲線,也擡起眼睛看向她。
冰涼的指節覆蓋在她手背,十分輕柔地拿下。
“你的手也很涼。”
目光垂落在那雙修長也豐腴的指上,他忽然想起臨行前的整蠱。
報複似的,他攥在手裡揉捏了一下。
江浸月不明所以,生怕他不理解,直接牽起那手,回到位子上坐下。
以防白華又背對着她,隔了一步遠的時候,她就一腳踢散了那凳子。
一手扣住他肩膀按壓,強迫他面對自己坐着。
在門縫裡看完這一切的許五六被麻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心想果然是新婚夫婦,膩歪死他了。
吳大哥真是想多了,這倆人你侬我侬,男的去小個解,這女的都這麼惦記,壓根就是離不開的一對。
怎麼可能分出一個監視他們。
“爹爹。”
許五六正出神,被突然出聲的孩子吓出了一身冷汗。
“嗯?小慧怎麼醒了。”
“哥哥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他擡頭,看到躺在床上的男孩一臉煞白,跟個小紙人一樣,又被吓了一跳。
“沒事兒,等雨停哥哥就好了,小慧乖,去陪着哥哥。”
“好。”
女孩聽話地回到床上,許五六也躺到橫在屋中央的小木床上歇着了。
……………
“小時候,一下雨,我就愛躲在房間裡玩蠟燭。”
在江浸月震驚的眼神下,白華用融化的蠟油在凳子上滴出了“一幅畫”。
這……分明是那女怪的模樣。
江浸月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未凝固的蠟油上,給那女怪按上了一張“臉”。
“嘶 。”
不疼,但還是有些燙,熱意消散後,蠟油裹住了指尖,有一種被吸附的奇怪觸覺。
江浸月不讨厭這種感覺。
白華笑着,忽然按住了她的手,神色也嚴肅起來。
“蠟畫脆弱得很,離火太近,會化掉的。”
他分明實在暗指那女怪。
女怪、化掉?
白華的眼神移向窗外。
狂風驟雨催打屋檐,外面的世界在雨煙中若隐若現。
江浸月立馬懂得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說,女怪在雨中融化了?
這并不難猜,也不難理解,畢竟她親眼見到女怪被鏟子捅進胸口時,立即化成了一灘。
白華不語,在凳子上滴了好幾個蠟點,滴蠟的手一次比一次高,叫人一時拿不準他的意思。
每一個蠟滴融化後又凝固,意味着女怪也不是第一次遇水即溶了。
江浸月想到來時山林泥濘,說明不久前河上遊下過雨。
但除此之外,還有沒有什麼别的含義呢?比如每一滴蠟的形狀不同,會不會是在說女怪每次融化後會有變化。
至少,他擡高的手臂一定是有意而為。
外面下着雨,她卻想到了雪花。
“你說,這世界上會有兩片一樣的雪花嗎?”
白華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着回答:
“絕對不會有。”
屋外大雨不絕,時間流逝,二人望向窗外,隐隐覺得事情不像他們想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