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的幻境一旦開啟,不會輕易停下。
可屋外的“賓客”俨然息聲,孫朝鳳在屋裡笑開了臉,也靜止站立在一邊。
吳翠知在廚房忙活着,被颠起的在空中保持着海浪般的形态,紅辣子綠青菜,泛着油潤的光。
吳有量坐在桌旁,向着空氣舉起酒杯,孫武在水井旁,水桶裡放了一顆圓滾滾的西瓜。
這就……完了?
白華抱膀站在一旁,滿臉的無所謂:
“找遍了,沒見着信物。”
“信物大概率在許家屋裡。”
大門開時,江浸月沒見到白華身影,随後她就進了許家婚房,便隻以為他也還沒去找過。
“也找過了,新娘子還沒‘進門’的時候,我就在院子裡待了兩刻鐘了。”
他特意強調“進門”這兩個字,語氣意味不明。
江浸月隻當他性子頑劣,咬着這事沒完沒了,翻了個白眼,兀自繼續道:
“……時差,鬼域裡一般不會有這種情況,咱們可能中頭彩了,小師叔。”
兩人坐在桌子旁,面對突發的停滞一籌莫展。
江浸月望了望天,隻見上面繁星閃爍,時間已經入夜。
天空低垂,自從仙魔大戰開始後,天上便常年瘴氣蔽日,這樣好的星空,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不對!”
忽然捕捉到什麼,她眼神一亮,拽了拽一旁白華的袖子。
“星星在閃!”
白華一瞬愕然,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還沒有結束。”
拾起放在一旁的配劍,兩人匆匆出了院門。
關于女怪的地點,除了院子,就是河邊。
夜已深沉,林中卻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在一片靜谧中,格外明晰。
草叢在動。
走在最前面的白華突然停住了腳步。
江浸月沒刹住腳,一下撞到了他身上。
“你幹什麼停下——”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她也聽到了那草叢後的聲音,那是……
男人粗喘的呼氣和女人極力壓抑嬌吟。
情到濃時,兩人弄出的動靜越來越大,站在不遠處的兩人臉上也愈發尴尬。
“怕、怕什麼。”
江浸月突然出聲打破隻存在于兩人心間的沉默。
她臉上一片酡紅,神色卻越發清明,目光堅定地射向那片草叢。
師姑教過她,男女之事就像是吃喝拉撒,再尋常不過,教雙修的老師也曾在課上給他們發過圖例。
總之,沒什麼好害羞的。
但不害羞又能怎樣呢?
“要不……我過去去看看?”
她猶豫不定地看向白華,聲音飄着,沒什麼底氣。
白華啞然一笑,并不急着作答,一雙眼睛看着她。
江浸月讀不懂他的意思,倒是在那平常的視線中感覺越來越奇怪。
在令人不自在的對望中,她腦中忽然靈機一動:
“好像也不用看,我…我是新娘,以新娘的角度,應該也沒見過别人偷情吧……”
白華實在忍不住,哀歎似的笑了一聲,這笑不太合時宜,他馬上收住了。
可惜為時已晚,那一聲笑就像火苗點燃了炮仗引子,把江浸月炸了個滿臉通紅。
她渾身僵硬地站着,不知該如何是好。
幸好,那對在草叢中的男女終于“完事”,整理好衣服後就站了起來。
江浸月剛松的一口氣在看見草叢中的人是誰時又噎住了嗓子。
吳有量和……吳翠知!?
他們不是兄妹嗎?
“大哥,我這肚子就是沒動靜,公爹公婆已經有意見了,你一出門他們就挑我的毛病。”
吳有量依靠在樹旁,一張本就皺巴的臉因為愁容更加皺了。
他不語,靠在他懷裡的吳翠知從激烈情事中漸漸清醒,臉上的幸福消散,隻聲哭訴着。
“爹娘也不管我……我身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我想找郎中看一看。”
吳有量拍着她的背,做出承諾:
“好,等我這兩天進趟城,給你帶個郎中回來。”
吳翠知的手擡到臉前,動作忽然停住了。
……又來?
江浸月摸不着頭腦,白華何嘗不是。
正在此時,忽有一隻烏鴉振翅飛過。
它翅膀撲朔的聲音格外突出,絨毛落在江浸月頭上,引得她向烏鴉的方向看去。
那鳥在一棵樹的枝丫上停了不到片刻便又飛走,身影被吞入濃濃墨色中。
江浸月卻一眼注意到了樹下。
那是……一個暗暗的人影。
樹影迷離,月光暗淡,使得那人影極難被人發現。
鬼使神差地,她走了過去。
陰寒之氣如冰錐刺入人的身體,江浸月打了一個哆嗦,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站在草叢後了。
吳有量和吳翠知睜着眼睛,死魚一樣的眼睛。
仿佛鼻尖能聞到魚腥味,直到那腥味滴進嘴裡,才發現那是鹹的,她的汗。
“你!”
吳翠知最先發聲,那尖銳的聲音令江浸月大腦一個激靈,仿佛魂魄在體内激蕩,心跳如針尖在嗓子裡進進出出。
眼前一黑,是吳有量的胳膊,勒住她脖頸,擋住她雙眼。
力量之大,她根本掙脫不開。
“弟妹,你别怪我。”
耳朵被蓋住,身側響着吳翠知悶悶的聲音。
另一股力量壓制了她的雙腳。
……
“你怎麼了?醒醒!快醒醒!!”
白華焦急的叫喊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咚地一下喚醒了她的神經。
江浸月瑟縮着醒來,身上已經沁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