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父徹底變成了一個套皮骨架。
沒有流一滴血,他的内髒、他身上的肉都變成了透明的黏液。
那些液體像是有生命一般回到了女怪身上,人皮骨架也随着他們的流動,貼在了女怪背上。
此時女怪是身體又脹大了不少,脹大的部分遠遠躲過許父身體的大小。
女怪的臉在那坨肉上遊走,她看到了公公的人皮骨架,臉上又露出了那癡癡的笑容。
一個破碎的卵皮遊動到了她臉側。
阿羅的靈魂好像短暫回到了體内,她看着破碎的卵皮,神态中滿是擔憂不解。
“娃娃。”
“娃娃呢?”
她挪動着那龐大的身軀,貼住在地上被放出的那第三個孩子。
那孩子随着黏液被帶到了女怪旁邊。
肉坨裡突然伸出兩個觸手,慢慢變成了人手的樣子。
她抱起了孩子,往許父的人皮骨架的方向送。
“爺爺,爺爺。”
江浸月胃裡翻湧起來,再也看不下去。
她腳用力向下一踏,方圓三尺内,真氣蕩起了數十顆大小不一的石粒。
掌心凝聚靈力做懷中抱月式,石粒随之起伏,滿天飛舞。
經脈中靈氣飛速運轉流動,最終化作一股極速運轉的淩厲之氣。
随她大喝一聲,疾風裹挾着沙石直沖向“阿羅”面門。
阿羅早就不是阿羅了,在那攻擊将至前,她最後的一絲理智被侵吞。
那張勉強看出面目的臉徹底扭曲,化作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将那飛沙走石通通吞噬殆盡。
它的臉再度出現時,已經變成陶瓷娃娃般鼓脹臃腫的模樣,眼睛和嘴向裡凹得極深,幾乎變成了三個望不到盡頭的洞。
沙石從它身體裡流了出來,一顆一顆落在了地上。
那黑漆漆的嘴巴彎了彎,像是在嘲笑江浸月的攻擊沒能對它造成一絲傷害。
江浸月眼眸微顫,那映着怪物低伏身軀的漆黑眼仁裡,白色怪物的身影在霎時間突然放大!
她腳尖一掂,後退了一丈有餘,卻仍比不過怪物迅雷之勢。
“白山”身後,一抹黑影躍然其上,劍光一閃,怪物的身軀像是面團一樣被削掉一大塊,剩下的部分也如失了力的軟肉般堆成一坨。
黑影卻站在上面不動了。
掉落在地上的正好有一半是怪物的臉。
江浸月抓住它片刻的喘息,連忙躍到了一旁的樹上。
天際的血紅湧動着,光倏地暗了下來,暗紅的影打在地面的肉團上,不詳之氣四散開來。
那肉團蠕動變幻着,正快速地往“身體”的方向移動。
她焦急地朝着黑影的方向大喊:
“白華!下來!”
白華也想下來,但凡能擡得起腳,他早下來了。
可腳下一灘如沼澤地的淤泥一般,将他的腳一點點吞噬,發出噗呲的聲音。
他能感覺到,鞋面正一點點變薄變軟,再不脫身,恐怕那黏液就要直直接觸他的皮膚了。
白華滿頭大汗,一點點把腳從靴子裡脫離。
他手也沒閑着,對那怪物又劈又砍,也隻能暫緩被吞噬的速度。
适應了光線,江浸月大概明白了情況。
她故技重施,趁怪物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利用石子和靈氣凝成一道利刃般的風,将白華腳下膠着的部分削了下來。
但她低估了怪物愈合的能力。
白華将劍插入怪物的身軀,雙腿用力一蹬,可惜不僅掙不脫,還越陷越深。
江浸月卻不放棄,數不清的沙石瞬間鋪滿了怪物頭頂,另一邊想要回歸怪物身軀的軟肉也被打得越來越散。
一條沙石小路就這樣被造了出來,白華終于借力脫身。
他踉跄着墜下,連忙甩掉腳上的鞋子。
那鞋子已經被腐蝕的軟趴趴,在脫離的瞬間就被上面殘餘的黏液腐蝕掉了。
江浸月看着那鞋子化掉後在地上留下的印記陷入深思。
無論是許父還是許五六,死的時候都留下了皮囊和骨架。
她還以為這怪物隻能融化血肉髒器。
難道是它又變強了?
還是說,它認出了許家人,故而給他們留了個皮囊?
一道紫色的閃點突然劃過暗紅色的天空。
電光短暫照亮了天空,極其瑰麗的兩種顔色相互碰撞,更顯得這裡的奇異之感。
換作孫、吳兩家的人,它會不會也認出來呢?
要是來一個給它吞吃掉就好了。
江浸月為自己的想法打了個冷顫。
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難道是被阿羅的那段經曆影響了,雖然許、吳兩家都是十足的惡人,但孫家還不是啊。
孫家…在阿羅的故事裡又扮演着什麼角色呢?
江浸月忽然想起了那個吊着鳳眼皮膚蠟黃的女孩。
她額間冷汗滑落,在這十足危機的關頭,她心間竟絲毫不慌亂,仿佛進入了另一個境界。
沒有了石子的不斷攻擊,怪物很快就恢複了。
這次它像是熔漿一般,不斷地滴落着黏液。
他們已經分不清哪裡是它的臉了,顯然它的頭并不是什麼緻命部位,哪裡是臉也無關緊要了。
現在這個由它構築的世界已經陷入混亂,所有的力量都彙聚在它自身上。
江浸月額間的水汽越來越重,薄汗覆蓋了一層,雷光不斷閃過時反映出顔色詭谲的光斑。
這個“世界”一定在不斷縮小。
明明鬼域不是這樣的,隻有找到信物,解決掉散發怨氣的鬼,鬼域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