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成婚”時女人慈祥的面容。
這麼重要的事,竟然忘記了!
白華顯然也反應過來,但許母不在許家,也不可能在孫、吳兩家。
她能去哪呢?
他忽然想起自己“變成”阿羅的時候。
那是個小個子的,雖然有些主見,卻沒能力按自己意願做主的婦人。
“河裡!”
江浸月的尖叫打斷了他的沉思。
她想起孫、吳兩家緊閉的房門。
許父從院外出來,女怪也在外面,她的身上已經挂着許五六的屍首。
他們三個都在外面。
這場景江浸月一下想起了許五六講得那個故事。
“……天還沒亮呢……估摸着卯時初都沒到,我聽見我爹的聲音,原以為是錯覺,但是聲音越來越響……不知道他在外邊幹什麼,我就拿着鐵鍬出院子看,就見一個下半身透明的女鬼,把他推到了河裡……我娘擋在我面前,被女鬼帶進了河裡。”
在那個“世界”裡的最後一個場景,天空中赤日如血,她想當然的以為那是黃昏,但現在想來應該是清晨。
不知是許五六撒了謊,還是他們和阿羅周旋一直到晨光大放。
當然,日出和日落的方向不一緻,但許父出現的方向也恰好不是河的那一邊。
重點不在這兒,江浸月現在高度懷疑,那最後一個場景,就是許五六所說的遇見女怪的淩晨。
孫、吳兩家在屋裡休息,而許五六和許父都在外面,那許母應該也在外面。
她遲遲不現身,要麼是被殺了,要麼是掉到了河裡。
女怪殺人會将人的屍骨吸附在身體上,那最有可能的是,許母如許五六所說,掉到了河裡。
這裡有諸多的不對勁,比如許父在許五六的嘴裡先落入水中,那他們既然能看到許父,就說明許母也還沒落入河中。
可惜關于許母的事情太少,江浸月暫且隻能根據許五六的說辭推測她的所在。
她和白華簡單溝通了一下,兩人當即原路返回,在較稀疏的地方進入森林,直達河邊。
夜裡的河水一片漆黑,像是流動着濃稠的血液。
沿着河向上走,他們最終在一處拐彎處,發現了被卡住的許母屍體。
和許五六他們不同,許母的屍體是完整的,沒有被女怪吸食過的模樣。
隻是已經被水泡得有些浮腫,看起來十分惡心恐怖。
強忍着不适,江浸月與白華合力将她的屍體拖到岸邊。
他們得回去通知孫、吳兩家。
為了不讓屍體被野獸撕咬,他們在屍體旁布了個簡易的防護陣法。
等回到院子時,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嬰啼已經被白華“派”回去叫馬車了,沒有紙筆,他隻得以衣袍為紙,以靈力灼燒布料寫字。
看到他們回來,正起床要下田的孫武和吳有量神色一滞,頗為驚訝。
在聽到是許母的屍體被找到時又紛紛扼腕歎息。
“唉,伯母很好的一個人,可惜身子不好,年前就下不了地……”
孫武說着說着,忽然感到旁邊傳來有力的肘擊。
吳有量小而深邃的眼睛看向他,裡面的精光讓人發怵。
孫武再傻也知道自己不該說下去,但又不知道怎麼轉移話題,兩眼一睜,就怔愣地看着吳有量,一聲不吭了。
江浸月倚在白華的胳膊上,本來累得都說不出話了,聽他這麼一說,又忽然有了力氣:
“下不了地?怎麼回事?”
吳有量歎了口氣,隻能回答:
“年前伯母摔了一跤,不是什麼大事兒,隻是現在看來,倒是禍不單行了。”
江浸月聞言,竟直接拔了劍。
劍鋒處寒芒閃過,直指吳有量。
“你,進去,我有話要單獨和孫武說。”
這一下是所有人都沒料到的。
白華看了看對面兩個神色惶恐的人,不贊同地皺了皺眉。
修仙者竟對兩個無辜凡人亮劍,這事可大可小,但終究是自找麻煩。
畢竟讓他們說實話的方法有很多,還不至于做到這種地步。
他伸手去壓,卻被江浸月躲開。
劍鋒在空中劃過,就連想來沉着冷靜的吳有量也吓得心尖一顫。
他不傻,知道這事兒他要是不說就沒完沒了了。
但他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當即就變了臉:
“她摔了一跤,把自己摔成了偏癱,這能怪誰?我說這位仙姑,你救了我們,大恩大德我吳某自然會報,但你也不能這麼無緣無故拿劍尖子指着我們吧。”
“偏癱!?那你之前為什麼騙我們說沒事。”
面對江浸月的咄咄逼人,吳有量應付自如:
“那許伯母已經離世,我們為什麼要說死人的閑話?”
江浸月知道這事再要計較起來就沒完了。
她放下了劍,心力交瘁,力不能支。
連日的操勞終于在執念了結的時候徹底催垮了她的身體。
江浸月正頭昏腦脹,被白華攬過了肩。
他似乎與他們說了什麼,對面兩人擺了擺手,氣氛很快被緩和。
但具體是什麼,江浸月已經不知道了。
她眼皮沉沉地阖上,墜入無盡黑暗。
墜入一個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