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楊沉碧慌忙一跪,什麼皇家貴女的高門儀态都不顧了,顫抖道:“您千萬别誤會,不是您看到的那樣……都是那個賤……”
楊沉朱也随即跪下,為妹妹辯解道:“分明是喬師弟一言不合,便要入藥庫搶奪藥材,師妹不得已才出手阻攔,請師父明鑒。”
喬四兒見了大腿,哪裡會放過,當下一聲抽泣哭得比方才還要凄慘,蓋過二楊求饒的聲音,緊緊依偎在鄭維甯腳下,抓着她的衣擺哽咽道:“鄭師叔,您可千萬要為弟子做主啊!”
鄭維甯一眼掃過林維清這個新收的小徒弟,眉尖不自覺地顫了顫,卻隻是傾身将她扶了起來,命張沉靖詳述經過。
張沉靖是個老實孩子,一闆一眼地将事發前後諸事及三人的對話都背了出來。
喬四兒忙遞上那張被楊沉碧劃得一塌糊塗的藥單為證。
鄭維甯聽罷,沉吟了許久,方一揚手中的藥單,對着兩姐妹冷聲問道:“據為師所知,這幾味藥材藥庫中雖餘量不多,可也并非供不應求。玄晖峰今年的份例并未用超,你們為何不肯放藥?”
鄭維甯認真勤謹,心細如發,執掌藥庫多年,從未出過錯漏。
鐵證如山,還被抓了個現行。楊沉碧再無方才的狂妄神采,哆哆嗦嗦猶強自辨道:“是……是外門弟子們存放不當,有些藥材走了藥性,實在拿不出手。”
“哦?” 鄭維甯氣得一拍扶手,怒斥道:“還不說實話?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非得讓為師親自去驗一驗那些藥材麼?”
楊沉碧一哽,再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楊沉朱思量了片刻,突然道:“回師父,這幾味藥材皆是煉制玉容丹的必須之物。師妹不肯放藥,是因為近來歲末正在核帳,隻要謊稱這些藥材有受潮蟲蛀,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私藏下來。”
楊沉碧難以置信地瞪向自己的親姐姐,眼眶霎時紅了。
楊沉朱也紅了眼,哽咽道:“千錯萬錯,都是阿朱一人的錯。沒有及時約束妹妹,一時心軟才縱容她犯下如此大錯。師父若要責罰,就請隻責罰阿朱一人,别罰阿碧了吧!”
——真是一場好戲,好一對姐妹情深。
喬四兒目瞪口呆,自愧弗如。
鄭維甯凝眸看了楊沉朱許久,仿佛今日才真正認識了她,終是一拂衣袖,冷道:“恃強淩弱,貪婪妄語,你們已不是初犯了。前次為師便說過,你們若是知錯不改,還有再犯,雲山便再容不下你們。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便下山去罷。”
“師父……!” 哪料今日一場小小插曲會有如此嚴重後果,楊沉碧膝行幾步,慌得嬌容失色,涕泗橫流,抱住鄭維甯的腿哭道:“師父,求您别不要阿碧,阿碧改,阿碧什麼都改!”
楊沉朱亦慘白了臉色,看向鄭維甯,兀自不甘道:“師父,分明是阿碧一人犯的錯,為何連我也要下山?”
鄭維甯看着這個自小帶大的孩子,眸中漣漪微動,終是閉目淺歎,淡道:“方才你不是說,你要替你妹妹受罰麼?”
……
抱着一大籃藥材回玄晖峰的路上,喬四兒越想越覺不對。
就算她的運氣再好,鄭維甯出現的時機也未免太過巧合了一些。還有沉玉給他的藥單,為何偏就是二楊正準備私昧下制玉容丹的那幾味?
喬四兒撇了撇嘴。
——這根本就是鄭維甯看這兩個關系戶不慣,又礙于其皇室身份不便打發,便和沉玉特意設了個局讓她們跳!而傻乎乎的她,便被沉玉派來做了這急先鋒,還勞心費神一番唱念坐打,徒費力氣。
轉念一想,反正她又沒什麼損失,大師兄這樣照顧她,有所回報也是理所應當的。再不濟,便當為夢中那個傻乎乎隻知橫沖直撞,連兩個不谙世事的花孔雀都鬥不過,每次都隻能被欺負得嘤嘤直哭的小姑娘鐘滟,報了往昔之仇吧。
師父這樣照顧她,她也算沾了鐘滟的光,如今替她一雪前恥,想來鐘滟泉下有知,也能欣慰一二罷。
想到此處,她的腳步又輕快了起來,哼着小曲一路回到藥廬,殷勤地将領會的藥材一一擺放歸位。
剛碼完最後一瓶天元霜,便見沉玉披着一身霜意進了屋。
喬四兒一喜,快步迎了上去:“大師兄,師父的病如何了?”
見她滿眼期待,連聲音都較尋常軟了幾分,沉玉眸中閃過一絲複雜:“小舟,你做得很好。隻要認真服藥,想來再有兩三個月,師父的病便無大礙了。”
分明是心心念念的好消息,喬四兒臉上的笑意卻莫名一僵。
她很快調整過來,努力地扯高唇角,一片欣慰道:“是麼,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