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銘手出如電，鐵牢般緊緊地握住她的腕子，挑眉道：“哎，小辣椒，你師父平日都不教導你女子儀态麼，怎麼慣得你脾氣如此火爆？”

說罷手指還輕佻摩挲了一番，似是在細品掌下那段肌膚的柔膩。

喬四兒哪裡能忍，抽手便向段銘攻去。

她自負渾天訣三重功力，縱使不工外功招式，光是氣勁便能震懾住等閑武林中人。剛與段銘過了幾招後，卻覺這人的全然不是白日裡那副隻會躲在女人身後大放厥詞，繡花枕頭的草包模樣，反倒身法詭谲，掌風陰綿如蛇，沒有半分華陽門飒踏飄逸的路子，令人難斷虛實。

再糾纏下去，若引來人圍觀更為不妙，喬四兒收手，拉着人繞至隐蔽處，冷聲道：“你究竟要如何？”

段銘的俊面上還是那副輕佻油膩的模樣，長指一挑喬四兒的下颚，仿佛鑒賞什麼寶物般地左右端詳，調笑道：“若要我不聲張也不是不行，隻是我此行出門未帶女眷，長夜幽冷難免寂寞，小姐可願與我一度……”

他話音未落，脖頸上便被一柄薄刃牢牢抵住，汗毛被那冰冷刀鋒一激，根根直豎。

段銘哽了哽，眸含淺笑，低頭對着雙目通紅憤怒已極的少女好聲好氣地分析道：“小美女怕是行走江湖的經驗略少了些。經常殺人的都知道，你若此刻一刀殺了我，雖說暫時是清靜了，卻要往何處藏匿我的屍身？”

“我好歹也是華陽門少主，我那小娘江采薇一哭二鬧的功夫你是未曾領教過。但凡我失蹤上一個時辰，你師父便再得不了清靜了。”

“你确定你藏屍的手段能瞞得過你師父？屆時他若發現兇手竟是他的愛徒，啧，那場面可就精彩了。”

喬四兒腦中熱血一涼，咬牙恨恨收回了袖間的匕首。

她不是鐘滟，此次出行不可能帶着蛟熒。這把薄刃是林維清出行前贈與她防身的，他自己的兵刃傷了人，不可能察覺不了。

段銘見好就收，待喉間危機一解，立刻柔聲讨饒道：“小姐莫氣，在下先前不過開一個小小的玩笑。這樣罷，我本也無意拂雲山宗顔面，隻是長路寂寥，無事可做，悶得很。隻要小姐往後每日來陪在下玩上一個時辰，不拘鬥牌也好，下棋也罷，我便對小姐身上這個無關痛癢的小秘密再絕口不提，如何？”

喬四兒閉了閉眼，強壓下心頭的惱怒火氣，從喉間擠出聲：“好。”

段銘微微一笑，退後兩步，拱手長揖一禮道：“在下段銘，敢問姑娘芳名？”

“喬沉舟。”

喬四兒一眼也懶得再看他，丢下三個字便拂袖而去。

一番糾纏，待她洗漱完回到落腳處，難免晚了幾分。

林維清二人早已洗漱完畢，分在狹隙中一南一北兩角打坐調息。

聽她歸來，林維清睜開了眼，見她面色奇差，關切道：“怎麼去了這樣久？”

喬四兒目中閃過一絲驚惶，搖了搖頭。

——師父已然如此辛苦，明日裡還要耗費真力救人，若是知道她身份暴露了，難免又要操心。她不想給師父再添麻煩了，不過一個段銘，她可以自己應付。

她頓了片刻，唯恐被看穿，顫着唇勉強扯了個借口：“我方才遇到了一條大花蛇，吓了一跳，與它對峙許久才脫身。”

見她面色發白，語聲微顫，林維清不疑有他，微蹙了眉，叮囑道：“此泥沼内遍是蛇蟲，你切莫大意，下次出門定要帶好辟邪散囊。”

因着是來離波沼，他們出發前便預備了許多裝着辟邪散的香囊，隻要佩在身上，三步以内蟲蛇莫近。

喬四兒松了口氣，點頭乖巧道：“知道了師父，吃了這次教訓，舟兒再不敢偷懶了。”

林維清面色微舒，指了指身旁的鋪着薄毯的舒适草堆：“坐，出門數日，為師看看你的修行可有落下。”

“哦。” 喬四兒噘了噘嘴，有些不甘願地坐上本是為他精心準備的休憩之處，閉目行氣。師父都這樣忙了，怎麼還總愛盯着她練功。

很快，一股内息自背脊傳來，分外的柔緩清和，如溫泉浸潤了四肢筋脈，緩緩地洗淨所有的逆旅勞累。

這根本不是在練功！

待喬四兒反應過來，周身卻已然太過放松舒适，昏昏熏熏如飄浮雲端之中，眼皮沉沉，再也無力睜開，隻得随着那股甯靜綿長的内息沉淪，緩緩陷入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