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清身形一僵,頓了一會兒,終是緩緩擡手,一下下撫過少女腦後的軟發,淺聲安慰道:“沒事了,别怕。”
懷中少女竟已脫力昏了過去。
一場惡戰後,柳沉泓帶人清理過洞府四周,帶回一個不好的消息。
昨夜來犯的應是魔教臭名昭著的右護法萬蠱王阿耶那,他麾下的五毒與赤練二宗弟子最擅使蛇蟲暗器。昨夜一戰,我方雖殲敵大半,夜色沼瘴中,卻有半數之人皆糟了五步蛇的暗算,傷口流血不止。為防蛇毒蔓延,傷者不得不封鎖周身經脈,在餘毒肅清之前,無法行動。
這也便意味着,衆人離開這片嗜人泥沼的行期,怕是又要推遲數日了。
徐維衡面有虞色,撫須歎道:“所幸林師弟此行救援所備的藥材充裕,咱們暫無補給之憂。”
林維清眉頭淺蹙,分析道:“萬蠱王這一支人馬并不以數量見長,怕是他此行人手不足,見勢不對,便想将我們困在此處,待精疲力竭時,再一網打盡。事已至此,我們唯有加快進度,除了傀儡蠱傷者,再為中毒之人逼出蛇毒,先脫身才是。”
徐維衡颔首:“五步蛇毒尋常,并不難處理,連水兒與泓兒也能幫上忙。你我聯手,至多不過五日,便能重新出發。”
林維清卻搖頭:“泓兒與水兒功力太淺,不宜過勞,須保存實力。徐師兄要勞心籌謀,安撫衆人,我觀你這兩日内息不穩,似有所傷,更當好好調息,不宜再勉強,剩下的便由維清一人來,五日後,我們啟程。”
當着一衆小輩的面被說内息不調,縱是老道如徐維衡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輕咳一聲,象征性地關切了幾句,便應下自回去調息了。
林維清對徐維衡的尴尬恍若未覺,交代了柳沉泓幾句防務,便欲繼續為傷者逼蠱。
他剛走了一步,衣袖卻被人拽住,回眸一看,便見小徒弟直勾勾地瞪着他,眼眶微紅。
喬四兒鼓氣如一隻河豚,又急又氣:“師父怎麼什麼都攬在自己身上?!”
林維清有些頭疼,看小徒弟的架勢,也知敷衍不過,隻得解釋道:“眼下情勢危急,為師雖是損些功力,總不至于餘力全無,若你徐師叔再勉強,怕是要傷了根基,這是最好的選擇。”
“對他們自是最好的,對師父卻不是!”
喬四兒哪裡肯聽,噘了嘴便要糾纏。
“聽話!”
林維清卻面色一嚴,眸中難得現了厲色。
被那涼如秋霜的眼神一掃,喬四兒氣勢瞬間便矮了一截,她憋了一肚子委屈沒處吐,索性一剁腳狠狠哼了聲,轉身便沖出帳外,眼不見為淨。
林沉宥遲疑:“林師叔,她也許要去尋段少主,可要我……”
林維清擡腕欲抵上傷者的手頓了頓,閉目歎道:“罷了,随她去吧。”
喬四兒步伐匆匆,埋頭毫無方向地亂行一氣,忽而被冷風一激,再擡首,竟已行至為救傷者臨時搭起藥帳之前。
若是湯藥救人及時,師父不就不必損傷功力為人驅毒了麼?
她眼神倏然一亮,一頭鑽入帳中,向捧着正一本賬冊寫畫的李沉水甜甜道:“李師姐,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李沉水見了這個乖巧機靈的小師弟,彎了眉眼低身哄道:“你不在林師叔身邊服侍,怎麼跑來這兒了?”
“我師父那兒有林……師弟。” 喬四兒磕巴了下,認真道:“反正我閑着無事,不如也來出一份力。”
李沉水何等心細,早瞧出了她與林沉宥似有不睦,聽罷隻微微一笑,左右帳中也缺人手,便安排了她些搗藥燒水的輕巧活計。
一連兩日,喬四兒都在藥帳裡埋頭幹活。
許是着了涼又在魔教偷襲那夜受了驚吓,她的風寒便愈發重了。從藥臼間擡起頭時,渾身一陣碎裂般地刺痛,扶着桌沿險些将手中的藥杵砸在腿上。
一旁藥王山的弟子嚴聞秋忙上前攙扶,關切道:“沒事吧?我看你面色蒼白,可有身體不适?”
喬四兒緩過氣來,察覺到脊背間的冷汗已然浸透了裡衣,無力地搖了搖頭。
這幾日,她經脈間的火毒不知為何突然躁動起來,不練功時也在經脈間四處亂竄,時不時便發作起來,就連早上剛服了凝露丹也無濟于事。
她身上實在無力,看着來人誠懇的眼神,勉強笑道:“不過是舊疾發作,勞駕聞秋師兄為我倒杯水來,服了藥便好了。”
嚴聞秋很快取來一杯溫水,看着她從衣袖間取出凝露丹,一嗅那丹藥香氣便是眼前一亮,忍不住技癢,探問道:“沉舟師弟的這藥可是破障丹?靜心凝神,加持功法最好不過的靈藥,最可貴的是用桂子将成丹時的涼性都化了去,還能改善丹藥入口的苦澀,當真是用心良苦。不知是誰為你改得這丹方?”
喬四兒愣了一愣,答道:“是我師父配的,可這是凝露丹,并不是什麼破障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