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嚴聞秋是個直脾氣,當下語氣便急了,梗着脖子道:“破障丹内有一位極珍貴的寒鞘草氣味世間無二,我絕不會認錯。”
喬四兒并不欲與人起争執,退讓道:“許是叫法名字不同罷,沉舟并無否認師兄之意,得罪了。”
後方的神醫谷弟子杜雪聽聞嚴聞秋認錯了藥,一頭興緻勃勃地湊來:“别急,且讓我來瞧瞧,這到底是凝露丹還是破障丹!”
說罷也不待喬四兒同意,探手便奪了那玉瓶,倒出一粒來,放在鼻下細嗅。
半晌,她飛揚的眉宇卻緩緩低垂下來,将藥丸丢回瓶中,滿臉掃興:“嚴師兄說的沒錯,世上會用到寒鞘草的丹藥唯有破障丹而已。隻是你小小年紀,吃這種助人功法突破的丹藥作甚?該不是你懶怠苦練想走捷徑,從你師父那兒偷來的罷?!”
嚴聞秋也反應過來,瞧着她的眼神便現了分嚴肅。
莫名便被潑了身髒水,喬四兒也不是泥捏的性子,當下便辨道:“我服用凝露丹,不過因是我生來經脈裡便帶着與渾天訣相沖的火毒,以丹藥助我壓制毒性方便練功。你自己孤陋寡聞也便罷了,怎麼還憑空誣陷别人!”
杜雪眉眼一豎,怒氣沖沖偏又無從還口,擰眉一笑:“好呀,勞你倒讓我見識見識,什麼叫作天生經脈裡帶着的火毒!”
說罷便一把搭上喬四兒的左腕,凝神細探。
不過片刻,她的眉眼間便現出一股古怪神色,仿佛瞧見什麼怪物一般,又撈起她的右腕,搭上三指。
喬四兒自诩問心無愧,也不理杜雪面上異象,隻任她随意探脈。
半晌,杜雪面上卻驟現一層驚色,一把甩開了她的手,急急退後三步,顫着指尖一指她,尖聲道:“快……快抓住她!她是魔教奸細!”
這一聲嘶嚎太過凄厲,很快引來了周邊之人。
喬四兒沉浸在她過于真實的演技中,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愣怔半晌才嗤笑道:“杜師姐是不是魔怔了,血口噴人也要有個限度!”
見那杜雪面無血色并不似作假,李沉水目現隐憂,立即招來一個弟子,命他速去通知正在救人的徐維衡與林維清。
杜雪顫聲道:“你分明就是魔教奸細,我們正道功法,内息流轉皆是自丹田而始,由下而上,運轉周天,隻有修了魔教功法的人内息才會倒行逆流,你敢讓嚴師兄探你的脈麼!”
喬四兒蹙眉,不解她這樣信口雌黃污蔑自己有什麼意義,坦蕩蕩地伸出手腕,讓嚴聞秋一探脈息。
嚴聞秋也不信此處真能混入魔教弟子,把過她手腕閉目細聽,很快面色卻變了幾變。
他欲語又停似有顧忌,卻抵不住圍觀衆人關切的目光,張唇動了幾動方才低聲遲疑道:“這位姑娘……應當不是喬師弟。她……确實身懷魔教内功。”
喬四兒一瞬如遭雷轟。
林維清趕到時,喬四兒已被人堵了嘴,用麻繩緊緊地捆縛起來。似是經曆了一輪推搡掙紮,她的形容極是狼狽,白細的頸側隐有抓痕,束發所用的道巾也被扯落,一頭青絲淩亂垂下,映着面頰嬌柔的輪廓,再掩不住清秀的女兒氣。
這亂子鬧得太大,聽聞發現了奸細,隊中大半的武林人士都被引了過來,徐維衡面色微驚,與李沉水交換了個眼色,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隻悄悄觑着林維清臉色。
林維清幾步上前,将喬四兒擋在身後,冷聲道:“小徒是犯了什麼錯,諸位要如此待她?”
杜雪被幾個神醫谷女弟子簇擁着,單手作西子捧心狀,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吓:“林前輩,您仔細看清楚,這分明是個姑娘家,扮作喬沉舟師弟混入這裡,也不知有何居心!”
林維清回身,看着滿眼凄惶熱淚的喬四兒,默了片刻,卻是俯身為她震松了幾乎嵌進肉裡的繩索,淡聲道:“她本就是女扮男裝,并不是誰假扮。”
一言既出,周遭靜了一瞬,又驟然響起陣陣抽息與低語聲。
衆人面面相觑,幾乎難以置信。
武林之中誰不知曉,他林維清當年曾立下誓言,此生再不收授女弟子。
當年之誓還明晃晃地擺在那裡,如今他卻又毫不避諱地承認了新弟子原是女子所扮。衆人再看這位仰之彌高玉雪霜白的武林泰山,目光間便難免帶了幾分揶揄古怪。
喬四兒嗚咽了聲,無奈口不能言,身體被綁得動彈不得,隻能哀哀地搖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