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栎陽接過牛皮卷,一息也不及多看,眼神一轉便道:“不錯,此……庖丁刀術乃是我莊中所藏,許是昨日吳師兄借閱,順便給了鐘師妹瞧瞧。不是什麼珍貴物件,您可千萬莫為此傷了師徒情分,不值當。”
林維清連個眼神也不搭理這小子,隻對着鐘滟沉聲問:“滟兒,此譜當真是昨日玉兒給你的?”
鐘滟乖乖跪着的背脊瑟縮了下,不知所措間,隻得順着金栎陽的慌話嗫嚅道:“是……是滟兒從大師兄案上偷拿的。滟兒真的知錯了,不該背着師父私學刀法,請師父責罰。”
死一般的寂靜。
林維清盯了她許久,看着少女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像隻驟失祜恃的小獸般顫抖不已,終是閉目歎了口氣,淡道:“也罷,念你初犯,此次便不重罰。隻是你明知有錯,反而恃兵器之利,與同門拔刀,為師饒得了你,你兩位楊師姐卻是無辜,與她們道歉。”
要她給楊沉朱和楊沉碧道歉?
剛松了口氣的鐘滟瞪圓了眼,難以置信地望向林維清:“師父……”
縱使她不該私藏刀譜,可楊沉朱楊沉碧分明是借機故意羞辱她,還信口雌黃擺弄是非。她與二楊自幼便龃龉不斷,一路上都備受她們欺負,師父不可能不清楚……
林維清卻不為所動,眼底霜意隐隐,定是要這樣罰她。
鐘滟一下子哭了,急道:“我不要……她們扯謊……師父!”
金栎陽忙打圓場,讨好道:“算了算了,林真人,您也是,小女兒家家的畢竟面皮薄嘛。一場誤會,都是同門,想必兩位楊師姐也不會在意這些,是不是?”
他向二楊姐妹瘋狂使眼色,楊沉碧卻翻了白眼,輕哼了聲,楊沉朱兀自擡袖拭淚,恍若未見,全不理睬。
這小子就像隻嗡嗡叫的蒼蠅,林維清心底燥意莫名而起,冷聲訓道:“鐘滟,你認錯卻不認罰,是不想認為師這個師父了?”
鐘滟臉色一瞬慘白,盯了林維清霜雪無情的面容許久,眼淚如瀑布般流淌而下,仿佛要洩幹所有洶湧難掩的情緒。
半晌,她像個失了靈魂的木偶,木着臉對着二楊姐妹折腰一拜,艱澀道:“是……鐘滟做錯了,請……二位師姐不要計較。”
她的心好像破了一個洞,不敢擡頭,不敢看二楊姐妹臉上是如何的得意神色。
她一直低着身,恍惚間聽見二楊姐妹驕矜地道了聲不敢,飛揚離開的腳步。
眼淚一滴滴砸在院中的青石闆上,然後,師父也走了。
沒有再與她多說一個字。
“鐘師妹,你快起來。”
耳邊傳來金栎陽關切的聲音,男子溫熱有力的臂膀環在腰間,萬分疼惜地将她扶了起來,将手中的牛皮刀譜重塞進了她的手中,柔聲哄道:“鐘師妹,你既喜歡,便悄悄看。小心些,别再被那兩個母老虎發現了。”
鐘滟脫力地靠在陌生男子的胸膛上,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卻在神思恍惚間,忽然覺醒了女孩的本能。
她大概算是很漂亮吧?
畢竟是狐媚子巷姐兒的種,笑一笑,便勾得男人們都沒了魂兒。
她擡頭,努力地對着金栎陽笑了笑,啞聲道:“金師兄,你能不能……幫滟兒一個忙?”
軟香在懷,金栎陽連呼吸都幾近停滞了。
少女的軟瞳紅腫,長睫濕透,如一汪水靈靈的琉璃水晶,是驚心動魄的媚。如此距離細看,更覺肌膚比雪還柔嫩細滑,比瓷還溫軟通透,鼻骨挺秀玲珑,櫻唇淺粉瑩潤,如剛剝皮的杏子,清甜鮮嫩得隻想讓人嘗一口。
他熱血上頭,立刻拍着胸脯,恨不得詛咒發誓:“隻要是鐘師妹所言,别說是一個忙,便是傾家蕩産,上天入地,一千個一萬個忙也幫得!”
鐘滟的瞳色一暗,唇角勾起一個嘲諷而麻木的弧度。
她真惡心,不愧是窯姐兒的種,天生的狐媚相。她這樣的人,大概隻配活在塵污裡,又怎麼能妄圖沾染雲山巅上至高至純的雪呢。
可她好不甘心。
少女蒼白的指尖緊緊握住了牛皮古卷。
這次,她定要堂堂正正的,在比武台上,靠自己,赢了二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