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過得一刻,見那郭公子下樓來,喚了當兒一道,道是要去迎太子殿下,便匆匆離去了。
若兮當下便欲上樓找小姐,看她可有旁的吩咐。卻見跟來個夥計道,徐公子好端端在二樓吃茶聽琴,若有吩咐,自會有夥計傳話過來。
便又坐穩了屁股等候。
不曾想,等到壺裡的茶都沏得沒味兒了,茅房也去了兩趟,卻不見郭公子和當兒回來。擔心起來,跑出耳房喚夥計,夥計雖不耐,卻也領了她上樓。
卻哪裡有她家小姐的影子!
若兮又驚又懼,卻不敢在雲享樓過分聲張。因那夥計再三打招呼,這樓裡二層三層俱是豪客,擾了哪一個都擔待不起。
便如沒頭蒼蠅一般,在雲享樓遊蕩了一番,絲毫沒個起首,隻是無聲哭泣,哭到最後眼淚兒都幹掉了。
眼見日頭偏西,心想這般亂轉下去不是個辦法,又記起晨間聽那大監說道宇文世子已返京,便打定了主意,唯有去找宇文世子,方能處理此事。
于是一路小跑回府,跑得氣兒也快斷了,到得鎮國公府大門,卻聽門房道世子爺還未歸。
便一屁股坐于檐下,打算死守世子爺回府。
宇文贽越聽越是心驚,眼神中卻是晦暗不明,難辨其心意,隻暗道一句:“郭仲能……”
待若兮說完,宇文贽心中已是有數。吩咐了一句“進府找張管事備輛馬車,趕到雲享樓來”,轉身上馬便朝雲享樓馳去。
那郭仲能,先前曾至鎮國公府遞太子雅集的邀帖,在雅集上也照過一面,後來從伴讀名錄裡得知他做了太子伴讀。本也就如此了……
哪知此番出京辦差,查辦與太子相關的一應案子時,倒是零零碎碎拿到些與此人有關的材料。
因材料零星,尚未能連成可茲探查的線索,因此上,這回返京,宇文贽并未将其納入奏報内容。
卻在此刻,宇文贽心中對那郭仲能加了分疑慮。若他猜測無誤,雲享樓上,徐晚庭必定還在。
隻是……怕他已是不堪……
想到此刻,宇文贽頭頂一麻,胸口一緊,似有莫名慮火燒灼而來,不知何故,竟有些懼意慢慢自心底升騰起來。
徐晚庭那張明媚俏麗的臉兒,就如在眼前,又似抓也抓不住地,要袅袅散去……
又是焦急、又是愁慮,将兩腿在那玄霜馬兒的肚子兩側緊得幾緊,加速趕去。
到了雲享樓,那六品虛銜的主事掌櫃卻是認得宇文贽,低着腰身便出來迎他。
宇文贽雖甚少來此處,卻知這雲享樓,乃是京中王孫宗室顯貴常來常往的頂級酒樓,豪奢自不必說,亦有那起子專為豪奢者所設的偏門暗道。
主事掌櫃姓楊,奔過來立于道左,對宇文贽行叉手禮道:“宇文世子大駕光臨,在下……”
宇文贽卻無暇與他周旋,擡手止了他言語,隻問道:“知客女官劉氏可在?”
楊掌櫃一愣,那知客女官劉氏乃是教坊司背景,尋常不來此間,隻在應付豪奢偏門事時,便會空降而來,直接進入雲享樓的“夾層”。至于進得“夾層”後,又當如何,便不是楊掌櫃等雲享樓人等所能知、所能管的了。
聽宇文贽一到便問起知客女官劉氏,楊掌櫃明白,事體不小。
今日那劉氏确乎已然空降,那“夾層”也早已備好。然則其中到底在發生何等樣的香豔密事,楊掌櫃從來不敢聽聞、更不敢過問。
正嗫嚅不知如何作答時,卻見宇文贽從腰間取了“血鴉郎将”的黑牌,在他眼前一亮。
楊掌櫃便是一個驚跳,擡眼正觸到宇文贽那陰冷森然的眸子,不禁立時低了頭,答道:“劉氏在的……下官……在下這就領世子爺前去。”
那雲享樓内甚是曲折,要找到“夾層”入口自是不易。楊掌櫃一開始還處處回頭招呼,被宇文贽冷了臉幾番催促,不敢再多言語,隻默默領路。
至“夾層”入口,楊掌櫃不敢再走,低頭對宇文贽道:“世子爺,那劉氏便在此間,在下不知其間到底為何人……您确乎要進麼?”
言語間甚有忌憚。能進這夾層的,常是權勢滔天之人,行的更是那不可為人道的秘事,一個小小掌櫃又如何敢有絲毫沾染。
宇文贽再無多話,一擡腳便大步跨入裡間。
夾層入口的厚重大門,便在他身後沉沉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