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菀音仿佛是被人揉搓捏卷後,塞到了床榻的角落裡。
她身上仍是那件今日上學時所穿的靛青圓領袍,領襟處有些胡亂潑灑的藥漬,似是有人給她灌藥所緻。
那女官劉氏似乎是要應和那“刑獄大人提審江洋大盜”的腳本,倒是不曾往鮮亮裡拾掇這小郎君,甚至特意在她身上,造出些狼狽與破碎感來。
此刻便見她蜷縮在那床角,兩隻手臂被反剪着綁在身後,臉兒蒼白,兩個無神的眼兒烏溜溜的圓睜着,越發顯得眼大。一眼望去,令世子爺頓生“我見尤憐”之感。
宇文贽氣息不穩,胸口起伏不已,滿心裡對那小徐郎君,又是擔憂、又是疼惜,還有……一種止不住的欲念,從他小腹處騰騰上沖。
十九歲的年輕世子爺,根本就連人事都還未經曆過,又哪裡厘得清自己身體現下的這般情狀,究竟是正常?還是邪祟?
他從來隻一味清楚,好男色者,非自己同道。
十九年來,宇文世子直到如今仍未近過女色,無非是從未心有所屬而已。
曾經的那些莺莺燕燕,甚至不乏有飛撲入懷的那些個,他皆是不假辭色、絲毫不為所動。甚至不惜給自己潑了身污水,造了個“風月浪子”的名頭,才堪堪避了些。
卻在見到徐晚庭後……
宇文贽從未思忖過,自己究竟是從何時,對那徐晚庭,竟至念念不忘起來。
甚至就連掙紮、壓抑,諸般種種,在他心裡也都不止一次地做過了。
他必得掙紮、無法不壓抑!
那徐晚庭,乃是個和自己一樣的男子啊!如何使得?
他也想過,那太子為何就使得?
卻為自己竟要拿太子之事來為自己開脫,感到羞恥不已。
那日,他将徐晚庭面對面地緊緊箍在懷裡,那般親密無間相擁的情形,那小郎君嬌香溫軟的身軀,那近在咫尺的絕美俏臉,那甜美馨香吹撲到自己臉上的氣息……後來曾多少次地被他暗自回味,希望那番滋味能入得夢來,再能細細體會咂摸一番。卻總是夢而不得,令他好些夜裡輾轉反側,苦悶不已。
便不管不顧地請了旨,冠冕堂皇地要将自己的伴讀接入府中養傷待學。
哪知剛接了入府,還未及多見,自己就被派出京城辦差。
便是在辦差途中,仍日日念想,從未如此期盼過返京歸家。
今夜,本是懷了個救人的心思來這雲享樓,哪知一入绮雲間,便一路被那女官劉氏極盡撩撥之能事,偏生是用了那徐晚庭的名頭在撩撥。神思缭亂之下,直如那本就令他心心念念的小郎君,站他身前,巧笑倩然,妖媚惑他……
十九歲的世子爺,哪裡受得住?
此刻他眼裡,床榻上那個小郎君,仿佛正嬌嬌弱弱地朝他迎了過來,伏身于他膝下,擡起那張花瓣兒一般的小臉,櫻唇微啟,眼中滿是乞求之意……
宇文贽迷亂地想,徐公子在乞求什麼呢?
可是在求自己抱他?
又何須求呢?自己不正是想抱他麼!想得心肝兒都疼了。
便愉悅至極地,滿心裡蕩漾着溫熱的、顫抖的、壓抑不住的情意兒,朝身下的徐家小郎君,俯過去……
于是,宇文世子爺又一次地,将那已念想了多日的嬌小身軀,攬了入懷。
就那麼順順當當的、毫無抵抗地,緊緊抱在懷裡,直如夢中。
他也忍不住懷疑,真是在夢中麼?
這神思昏聩的迷糊勁兒,怎麼甩也甩不掉地,蒙在自己頭額處呢?
這四周紗帳氤氲的,怎麼百般地要将自己拽入那綿軟虛幻的溫柔鄉呢?
必不是真的,必是在夢中……
便滿心遺憾地瞧向自己懷裡那個兒,那不确确然便是徐公子麼!那黑漆漆的眼兒仍是圓睜着,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卻比先前似乎多出一絲柔柔的光來……
若不是夢,那徐公子被自己這般抱着,必會發怒了吧?
那麼,這仍舊是夢了。
他暗暗歎息着,想着既是在夢中,便由得自己吧……由得自己好好體會……咂摸一番吧……
便将盯在那小郎君眼兒上的眼神,落在了他柔潤如有點绛的唇瓣兒上。
他定定地盯着那唇瓣兒,輕輕顫抖的,微微張着的,仿佛正是從那唇瓣兒間吐出了乞求之意……
他輕笑起來,怎需要乞求呢?卻是自己,求之不得了那麼許久呢。
宇文贽便這般得償所願地、心潮澎湃地,将自己的唇俯過去,貼向徐公子的……
那徐公子仍是睜眼瞧着自己……
宇文贽被他瞧得害了羞,便閉了眼,一邊吻下去,一邊便嗅到身下那人兒的馨香氣息,橘子花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