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揚起塵埃,無數人舉着火把。
雄鷹在翺翔,獵犬飛奔。
謝承運的衣裳被撕成了小塊布料,作為引導。
草原的風很冷,道路陡峭。
謝承運站在山崗上,遙遙看到了火光點點。
他要翻過這座山,他記得這個地方。
但是現在來不及了,烏罕達來的比他想的更快。
快速往山下疾行,猶嫌速度太慢。
幹脆俯下身子,将刀插在山坡上,往下跳去。
緊緊攥着刀把,樹枝刮破了衣裳。
到了另一邊山腳,滿身枯枝亂草。
胡亂拍打兩下衣服,又往前去。
那裡三三兩兩隻有幾隻帳篷,再往前需要馬,謝承運一咬牙,幹脆過去拍了拍帳篷。
用胡語道:“我是路過的漢人,請幫忙抓住狗。”
這是草原墨守成規的打招呼方式,客人站在門口總先說句請抓住狗。
一是給主人反應穿衣服收拾東西的時間,二是免得真的有狗。
謝承運着急,裡面傳來細細簌簌聲。
不一會便來了位高大青年,他拉開簾子。粗聲粗氣道:“怎麼了,是羊丢了還是要東西吃?”
半夜起身本就不爽,看到謝承運卻是眼前一愣。
頭發淩亂,臉上沾着灰和泥巴,卻依舊可見俊雅。
“我得罪了西邊的部落,他們在抓我,請您幫幫忙。”
草原空曠,犬吠與馬蹄聲在遠方。
這種情況下最好說原因,免得讓落單的牧羊者心生警惕,先下手為強。
那人沉默半晌,用身子擋住門:“你是怎麼得罪了他們,竟然如此興師動衆。”
謝承運好似有些不好意思,“我說給他們介紹中原的姑娘,姑娘跑了,他們便要找我算賬。”
那人神情有些厭惡,原來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家夥。
他看了看謝承運:“你要我怎麼幫你?”
“請您給我一匹馬,等我回到中原,必遣人送來謝禮。”
“你倒是口氣大。”
馬無論在哪裡都是重要物資,謝承運聽到馬蹄越來越近,又忙去摸身上有沒有值錢的物件。
從手腕撸下金镯,遞給那人:“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請您幫忙。”
高挑的胡人看着謝承運一言不發,他能等,謝承運可等不了。
幹脆不要馬了,轉身要走,卻被拉住了手腕。
“你的刀,是從哪來的?”
一陣寒意從後背升起,打起哈哈來:“什麼刀?”
那人健壯,謝承運動作快。
不一會便把他壓在身下,用刀抵着脖子。
“你和小親王是什麼關系,他的貼身物件為什麼會在你身上。”
謝承運沒有答話,帳篷裡還有女眷。
将那人手腳捆住丢進羊圈,跨上馬便往前趕路。
山連山綿延不斷,這座山卻尤為高大。往裡走去,太陽即将升起。
他得找一處地方休息,養精蓄銳,夜晚再繼續趕路。
靠在山腰樹上,渾身疲憊。
半睡半昏迷。
月明星稀,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謝承運翻了翻身子,卻發覺自己枕在人的大腿上。
頓時脊椎發涼,瘋狂轉動大腦。
那人悄然俯下身子:“阿雲,你是準備繼續裝睡,還是醒來同我解釋?”
迅速起身,還未動作便又被一隻大狗撲在地上。
發着低吼,牙齒尖銳。
烏罕達看着他,仿佛給台階似的道:“我去問了巫醫,若生下孩子,便是拿你的命去換。”
“你不想,将前因後果好好同我說便是,何必這樣呢?”
往日溫順的狗娃子壓着他,口水流到了脖子上。
謝承運側過腦袋,隐忍着并不說話。
烏罕達走向前,将他抱起:“我們可以在部落收養一個孤兒當你的孩子,安珠,我們回家。阿爾喜很想你。”
聽到了阿爾喜的名字,謝承運擡起眸子:“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這是我生長的地方,恰好我也足夠了解你。”
謝承運閉了閉眼,冷聲道:“烏罕達,我不喜歡你。要我和你一起一輩子,不如死了。”
烏罕達眯起眼睛,面色不善:“安珠,别開玩笑。”
“我從不開玩笑,我也不是什麼安珠,我是謝承運。”
本以為眼前人會暴怒,可他卻松開了手,淺笑道:“好啊,你走。”
謝承運蹙起眉,分辨着這句話真假。
試探性的緩緩直起身子,烏罕達坐在原地依舊沒有動作。
便開始往後退去,前幾步還緩慢,後面直接扭身跑了起來。
烏罕達看着他的背影,站起身,拍了拍衣裳。
拿起準備好的東西,不慌不忙的跟在後面。
謝承運聽到了腳步聲,早就意料到那人不會如此好心,故技重施準備跳崖。
可他在山崖下,看到了阿爾喜。
阿爾喜沖他揮手,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安珠,我們回家啦,額吉給你煮了肉湯。”
立馬扭頭,烏罕達早已站在後面,抱胸看着他。
沒有刀,謝承運選擇欺負小孩。
還未來得及跳,烏罕達便抓住了他的衣服後領。提貓似的,将他扔在了旁邊的石頭上。
語氣裡聽不出喜樂:“你倒是乖覺。”
頭被劃了道口子,烏罕達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對謝承運道:“咬着。”
謝承運不動,烏罕達也不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