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鳴這一次面不改色地走了進去。
秦飛揚跟在她身後,微不可察地抽了抽鼻子,他又一次擲出一枚火符,照亮了地下室裡的情況。
裡面的一切都幾乎和先前一模一樣,沒有屍體,沒有肉泥。至于劉四成這個人存在于世的痕迹,隻能用刑架上新染的鮮血來證明了。
秦飛揚:“你是怎麼發現問題的?”
梧鳴氣息如常,聲音平穩:“房間呈現柱體,圍牆邊特意鑄造了一圈鋒利的金屬置物架,且置物架之間緊密相連,幾乎圍成了一個圈。與其說這是房間,更像個大型絞肉工具。房間是容器,中間的刑架與周邊的金屬置物架都是刀片。”
秦飛揚感覺地下室裡的溫度仿佛穿透了他的皮肉,讓他感受到了入骨的寒涼。
原來她早就看出了這是緻命的牢籠,難怪她并不在意所謂的“解密”,而是任由劉四成找死。
梧鳴掌中的小白火化作焰絲一路向上蔓延,高度已經超過了燃燒着的火符,最後徹底照亮了頭頂那片“黑色”的天花闆。
梧鳴的視線順着焰絲,擡頭看向上方。
那所謂的黑色天花闆,其實是各種各樣噴濺式的痕迹積累在了一起。頂部垂下了一層又一層軟嗒嗒的黑褐色肉沫,仿佛再過不久,那一串串像鐘乳石般的東西便會掉下來。
梧鳴被惡心地變了臉色。
四周的“黑色”牆面也是如此構造而成,這便是秦飛揚先前所說的血迹?
這裡到底積累了多少條人命。
梧鳴從剛開始就感覺到的異樣突然找到了源頭,她低頭看着地上的木質地闆,向秦飛揚問道:“你當初調查時就沒好奇過,為何這屋裡隻有地闆一塵不染嗎?”
秦飛揚默然。
以正常人的角度思考,一間經常需要使用的屋子,為保證行走無礙,自然會進行清理。
可能夠制造出一間絞肉機關的崔海平,絕對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考量。
他猜錯了,錯的太離譜了。
梧鳴飛甩手中的白色焰絲,生生燒斷了一截“鐘乳石”。
隻見那團黏肉墜到地面後,地面竟随之産生了一絲微弱的吸力,黏肉順着吸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一點點,迅速的滲入了地闆的縫隙之中。
片刻之後,地闆恢複如初,任由誰都找不到絲毫髒污的痕迹。
梧鳴一針見血:“看來崔海平一直在以血肉喂養地下的什麼東西,甚至願意為此堅守城主府四十年,鮮少出門。他默許幫内弟子作惡,或許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用囚犯、死屍解決飼料來源。畢竟沒有人會關心他們的下落。”
秦飛揚有些頭皮發麻地繼續聽着她的推測。
“這四十年來,每一次喂養都需要達到喂食标準實在太耗費精力,崔海平便造了這座屋子,作為絞肉的機關來制造飼料。”梧鳴蹲下身子敲了敲一塵不染的地闆,喃喃道,“劉四成應該也是這樣滲了下去。”
飼料?滲了下去?
秦飛揚沒有第一時間接話,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為什麼梧鳴能用如此平淡的語氣來形容這一切?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為何如此笃定是四十年?”
梧鳴腦海裡回想起她于半空俯瞰的城主府布局。
整個城主府虎頭蛇身,像是建造時趕工,隻來得及設計了腦袋。主樓後面綴着的小樓小院亂七八糟,整體像是被拼起來的玩具。
她一邊回想其中細節,一邊結合城中修士講述的過去來印證自己的推測:“崔海平四十年前突然大駕永定城成為城主,并匆匆建造了城主府主樓,甚至來不及規劃周邊的其它建築。而主樓的中心正是書房,書房的正下方就是這間地下室。我猜測,建造初期,整座城主府是以地下室為中心,為了掩蓋地下的玩意而建造。”
秦飛揚思索片刻,颔首肯定了她的說法。
緊接着,梧鳴的話語仿佛一把利刃,一擊刺穿了血污下的真相:“如果我沒猜錯,崔海平四十年前就是為了占有、飼養、掩蓋這地下的存在,才來到了永定城。自然,他喂養的年份是四十年。”
下意識的,秦飛揚心底已經信了三分。
練氣一層還無法掩蓋真實年齡,梧鳴的外形和身高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聲音也有些稚嫩,卻有着不像是這個年紀能擁有的特質。
機敏、冷靜、心狠手辣。
無論對方是敵是友,秦飛揚都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秦飛揚有些恍惚地看向腳下的地闆,剛才接踵而至的信息讓他的大腦有一絲疲倦。
可直覺告訴秦飛揚,地下藏着的真相絕對隻會更加駭人,他啞然道:“以血肉喂養四十年……這下面有什麼?”
不知不覺間,秦飛揚已經将梧鳴作為了此次調查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