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花海在身後消散的刹那,林深和陸沉腳下的鎖鍊突然化作流光,将他們抛向雲霧深處。墜落的風聲如無數惡鬼尖嘯着掠過耳畔,林深感覺耳膜幾乎要被撕扯開來,羅盤殘片在懷中發燙,燙得他肋骨仿佛要被灼穿。陸沉迅速反應,龍吟劍揮出的數據流在空中凝結成繩索,堪堪纏住飛檐,兩人落地時,木闆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裂痕如蛛網般在腳下蔓延。
“陰陽客棧” 四個青銅篆字在門楣上幽幽發光,門闆縫隙滲出的霧氣帶着腐木與墨汁混合的氣味,仿佛是從千年古墓中滲出的陰氣。林深正要推門,陸沉突然抓住他手腕 —— 門框兩側貼着泛黃的告示,朱砂字迹已經暈染,邊緣還凝結着暗紅的血珠。“禁止凝視燭火超過七秒”,字迹旁畫着一隻燃燒的眼睛,瞳孔中布滿血絲;“聽到孩童啼哭切勿應答” 下方,歪歪扭扭的血手印觸目驚心;“三更後勿照銅鏡” 的警告旁,隐約能看到鏡面破碎的圖案。最下方那行被血指印覆蓋的小字,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光澤,似有文字在血漬下若隐若現。
“這地方......” 陸沉的龍吟劍發出低鳴,劍身紋路竟扭曲成類似眼睛的形狀,劍尖微微顫動,仿佛在畏懼着什麼。話音未落,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身着血色旗袍的老闆娘倚在門框,她半張臉覆着青銅面具,面具上雕刻的饕餮紋還在緩緩滲血,露出的右眼瞳孔是豎條狀的金色,流轉着妖異的光芒,指甲縫裡凝結着暗紅的血痂,每一根指尖都尖銳如鈎。“稀客,找燭陰真血?” 她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的絲線,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顫音,掃過兩人時,林深脖頸的傷疤突然灼痛,仿佛有無數螞蟻在傷口處啃噬。
客棧内部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地面上凝結的血漬形成詭異的圖騰,每張木桌上都擺着青銅燭台,跳動的火焰泛着詭異的青綠色,火苗形狀宛如一張張扭曲的人臉,在火焰中張牙舞爪。老闆娘扭動着腰肢走向櫃台,旗袍開衩處露出的小腿皮膚下,銀色血管如同蚯蚓般蠕動,每走一步,地闆上就會留下一個血腳印。“想要燭陰血,得先付籌碼。” 她塗着丹蔻的指尖劃過賬簿,羊皮紙上密密麻麻的交易記錄裡,夾雜着幾根黑色長發,有的發絲還纏繞着細小的碎骨。“這位小郎君 ——” 她突然逼近林深,腐臭的氣息噴在他臉上,口中的牙齒參差不齊,犬齒尖銳得如同野獸,“用三小時記憶換如何?”
陸沉的龍吟劍瞬間橫在林深身前,數據流在劍尖凝成利刺,劍身發出嗡嗡的怒吼。老闆娘卻咯咯笑起來,笑聲震得青銅燭台嗡嗡作響,燭火劇烈搖曳,将她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影子竟化作一隻巨大的蜘蛛。“陸沉,你忘了第七次來的時候,是怎麼求我的?” 她猛地掀開賬簿,某頁被血漬浸透的記錄下,隐約可見 “以妖核碎片換孟婆湯” 的字樣,字迹周圍的羊皮紙已經被腐蝕出孔洞。陸沉的戰甲突然發出警報,銀色紋路在胸口炸開蛛網般的裂痕,警報聲尖銳刺耳,仿佛在發出死亡的預告。
在老闆娘的帶領下,兩人穿過挂滿人皮燈籠的長廊。燈籠裡的人臉都保持着驚恐的表情,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灰色,眼球卻在林深經過時齊刷刷轉向他,有些眼球甚至從眼眶中掉落,在地上滾動着追随着他的腳步。“忘川雅間到了。” 老闆娘推開雕花木門,門軸轉動時發出的聲音如同人的嗚咽,屋内彌漫着濃重的鐵鏽味,混合着一股刺鼻的藥水味。牆上的銅鏡蒙着黑布,黑布邊緣滲出暗紅的液體,八仙桌上擺着三個青銅碗,其中兩個盛着渾濁的液體,表面漂浮着不明的絮狀物,另一個碗底沉着半截斷齒,齒縫間還殘留着肉絲。
林深正要觸碰碗盞,銅鏡突然發出嗡鳴,聲音震得他耳膜生疼。黑布無風自動,緩緩揭開,鏡中映出令人心悸的畫面:陸沉跪在滿地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由羅盤與妖核融合的匕首,鮮血如噴泉般湧出,而握着刀柄的,竟是面帶獰笑的林深自己,眼神中充滿了瘋狂與殺意。“未來殘影罷了,不必當真。” 老闆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不知何時換上了白色壽衣,壽衣上繡着的彼岸花正在緩緩綻放,面具下滲出黑色黏液,滴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喝了孟婆湯,我帶你們見燭陰。”
陸沉端起碗的手突然顫抖,他瞳孔中數據流瘋狂閃爍,如同即将崩潰的電路。“這湯...... 有問題。” 話音未落,客棧突然劇烈搖晃,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所有燭火同時轉為血紅,火苗竄起半人高,将整個房間照得如同地獄。老闆娘的身體開始扭曲變形,旗袍被撐裂,下半身伸出八條布滿鱗片的蜘蛛腿,每一條腿上都長滿了倒刺,她的面具碎裂,露出半張腐爛的臉,肌肉正在一塊塊脫落,露出森白的骨頭。“你們已經來過十三次,每次都以為能改變結局!” 她揮動手臂,青銅燭台化作飛刃射向兩人,飛刃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帶着刺耳的破空聲。
林深舉起羅盤抵擋,殘片光芒與飛刃相撞,爆出的火花中浮現出零碎的記憶畫面。他看到自己和陸沉滿身是血地踏入客棧,陸沉的戰甲支離破碎,林深的臉上也布滿傷痕;看到老闆娘用骨針刺入陸沉心髒,陸沉眼中的光芒漸漸熄滅;還有一次,他們竟主動将妖核獻給了第七席,第七席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賬簿!” 林深大喊,聲音中帶着驚恐與憤怒,“被血塗掉的交易内容...... 是我們自願被抹去記憶!”
陸沉突然将孟婆湯一飲而盡,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空洞,仿佛靈魂已經離體。龍吟劍調轉方向刺向林深,劍尖帶着淩厲的殺氣,劃破空氣發出嘶鳴。劍尖距離咽喉僅剩一毫米時,陸沉的手腕猛地扭曲,肌肉在皮膚下鼓起,青筋暴起。“走......” 他的聲音帶着痛苦的嘶吼,仿佛在與體内的力量激烈抗争,“我撐不了......” 林深這才發現,陸沉的妖核正在瘋狂跳動,銀色紋路爬滿脖頸,沿着血管向全身蔓延,而老闆娘趁機甩出蛛絲,蛛絲堅韌如鋼,将兩人困在牆角,越纏越緊。
千鈞一發之際,林深手腕的縫合線突然發光,光芒如同一條蘇醒的銀蛇。他想起在書院時第七席的話,咬破舌尖将鮮血噴在羅盤上,鮮血滴落在羅盤殘片上,瞬間被吸收,殘片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光芒所到之處,蛛網開始滋滋作響,冒出陣陣白煙,老闆娘發出凄厲的尖叫,聲音震得屋頂的瓦片紛紛掉落。她的身體開始透明化,皮膚下的骨骼和内髒逐漸顯現,“你們以為能逃?燭陰的血...... 是打開妖界大門的引信!” 随着她的消散,牆上的黑布全部飄落,每面銅鏡都映出不同時空的客棧,有的鏡中,客棧被熊熊大火吞噬;有的鏡中,無數妖物從客棧湧出。而在最深處的鏡中,第七席正坐在巨大的青銅沙漏前,将十二座青銅台依次點亮,每點亮一座,沙漏中的沙子就加快流動,時空開始扭曲變形。
當最後一張蛛網燒盡,林深發現陸沉已經昏迷,呼吸微弱而急促,手中還緊握着半塊染血的賬簿殘片。殘片上隐約可見新的字迹:“第十三輪回,雙生錨點覺醒倒計時 ——72 小時。” 客棧外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音仿佛是從大地深處傳來,遠處的雲層裂開縫隙,一隻燃燒着的巨眼正在緩緩睜開,眼睫毛是燃燒的山脈,瞳孔裡倒映着整個世界的末日景象,所到之處,城市化為廢墟,人類變成灰燼。林深背起陸沉,握緊羅盤,羅盤殘片上的巫文正在瘋狂閃爍,他朝着那令人心悸的光芒走去,腳步堅定而沉重,他知道,真正的決戰,才剛剛開始,而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林深背着昏迷的陸沉踏出客棧,燃燒的巨眼已占據半邊天空。那瞳孔中流轉的末日景象正緩緩具象化,遠處的山巒扭曲成獠牙狀,流淌的岩漿彙聚成蜿蜒的血管,整個世界仿佛變成了某種恐怖生物的活體軀殼。羅盤殘片突然發出高頻震動,表面的巫文如火焰般竄起,在地面投射出一條散發着幽藍光芒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