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鸢天生就是使喚别人的命。
他在浴室胡搞一通之後,幹幹脆脆靠着郁朝雲的肩膀昏睡過去,徒留拉着個臉的某人幫他裡外清理之後,依舊心中悶氣。
郁朝雲本沒打算将顧鸢玩弄到這個地步。
他把顧鸢抱了出來,已過了午休時間。今日的工作壘壘落落在計劃表上堆着,還有許多;郁朝雲卻搜索起了過度電擊的後遺症來。
他緊繃着臉,心中冷笑着罵自己在做蠢事,又看了眼睡在沙發上的顧鸢。對方蜷縮在外套之下,姿态警惕也無半點安全感。
“活該。”
郁朝雲也不知在罵屋内兩人中的誰,最後還是認了命。公司裡的人都知道,自家老闆是996的忠實擁趸,可今日2點多便下了班。
*
顧鸢睡了很久,醒來時正好趕上醫生委婉勸誡的尾巴。
他眯着眼,視線朦胧,隻看見個挺拔高大的身形背對着自己,輕聲與醫生說些什麼。
醫生:“沒什麼事,隻是血糖有點低。我看病人有點兒貧血,最好專門去醫院查一查。”
那高大男人低低地應了聲。
“電擊項圈這東西,最好還是别用。玩出事的少,但确實也有。”
醫生大抵以為玩具是郁朝雲準備的,語氣難免帶上點責備。“郁朝雲”沒法解釋,隻能沉默着聽訓,将醫生送走後,沉默地歎了口氣。
顧鸢偷笑起來。
他揉了揉眼睛,疲懶着不願意起來。明明已經沒有不适之處了,語氣卻還是委屈巴巴的。
“我今天好狼狽,”他裹着毯子爬了起來,“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話哄哄我嗎?”
顧鸢尋常撒嬌時,可以說是有求必應。可郁朝雲這人卻比他預料得還要冷血。
倒不是說對方無視他。聽見顧鸢醒來後,那挺拔的身影立馬靠了過來,關切地彎腰摸了一下顧鸢冷冰冰的臉頰。
老宅的燈總是很昏暗。兩人靠近了,顧鸢的視線才勉強找見了焦點。男人的長相冷峻貴氣——且與郁朝雲有幾分相似。
即使是顧鸢,也沒預料到這種發展。
看顧自己且細細詢問醫生的,不是今日與他肌膚相親的郁朝雲。而是被顧鸢利用完後便棄之敝履,再也不曾聯絡過的前情人郁緻。
在沈賀面前,顧鸢曾輕飄飄地給了對方一個炮友的名分。實際上,他與郁緻的糾纏遠比這要深刻許多。
往事紛擾,故人如舊。
顧鸢原本笑盈盈的美人面,此刻也漸漸冷淡起來。他并不總是對舊情人這樣無情,隻怪郁緻自己不識趣,與顧鸢最不想見的人相熟,讓他想起便心煩意亂。
“郁朝雲呢?”
“公司還有些事要處理。他托醫生留下照看你。”
若不是屋内多着的這個人,顧鸢本應該與郁朝雲這不解風情的傻子賭氣的。可郁緻離着他很近,便嗅見了對方身上那幹淨純粹的木質香水氣味。
——這是顧鸢親自給對方挑的。以前他嫌棄郁緻周身沾染的檀香沉悶無聊,沒過幾日就聞膩了。
那些原本褪色模糊的過往,在他腦海中重又清晰起來。
顧鸢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有許多輕浮調戲能不動聲色地架開對方,也有很多刻薄話可以足足紮進郁緻的心頭。可在他開口之前,曾見過他最為狼藉失控模樣的男人說話了。
“小鸢,你又要利用我?”
郁緻淩厲的眉眼與侄子有幾分相似,眸色如深黯潭水,曾把那皎皎月色支離破碎地浸沒。
被顧鸢利用,他甘之如饴。
*
郁緻和顧鸢的初見,與所有俗套的救贖文學别無二緻。
對方來别墅撈人的時候,顧鸢甚至沒有一件用以蔽體衣物,像個廉價□□一般被鎖在床上。
兩人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
很奇妙,那時大抵是顧鸢人生中最狼狽的時刻。他得了病,卻被家人抛棄。他賣了身,被少爺們當做玩物。他被退了學,作為主角的黃色小視頻在學校傳得沸沸揚揚,每個人都覺着他是個無可救藥的爛貨。
人生的萬般苦難都趕巧在了顧鸢的19歲,将他命運的麻繩壓得離斷。隻需再加上一根輕若無物的茅草,就能崩斷這根繩上的最後一縷纖維。
這個時候,有位他從不認識的陌生人要來救他。
顧鸢披着郁緻的外套,縮在床上;無視那些忙忙碌碌要鉗開他腳上鐵鍊的人。
他此時很平靜,崩潰的情緒早就從那千瘡百孔的身體裡流幹了。他也說不上麻木,剛剛成年的心智在烈火刀山中滾來個來回,居然愈發清晰明了。
——他要活下去,起碼不能死在當前。
他擡頭看向自己的“恩人”,發覺對方眼中自己的身影凄慘可憐,美貌驚人。
“我無處可去了。”顧鸢說,“你能收留我幾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