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鸢醒來時,眼前薄薄蒙着層暗沉的霧;即使病房的燈慘白地亮着,也依舊看不清任何東西。
他伸了手擋在眼前。手背皮膚細微地刺痛着,顧鸢卻并不在意;隻是安安靜靜閉着眼,直到溫熱的液體落在眼角,才緩緩回過神來。
顧鸢的身體還未從昏厥中恢複,頭腦兀自昏沉着。沈賀進來時,也不曾說話,倒是對方吓了一跳,驚呼道:“顧鸢!怎麼流血了!”
對方手忙腳亂着,又要按護士鈴,又要幫他擦淨臉上的血;折騰了好半天才把手背上的輸液針頭重新紮好。
他從未見過這麼安靜脆弱的顧鸢,竟不知說什麼是好;猶豫了一會後開口道:“顧鸢,我弟弟……”
“我知道這和他沒有關系。”顧鸢的眼珠輕輕轉動着,“你放心,郁朝雲不會為難他。”
沈賀明顯松了口氣。
“你……現在還難受嗎?”
沈家二少支支吾吾地說,低眉順眼地在對方面前夾起了尾巴。
顧鸢沒生氣。
他側臉看着對方,态度似乎與過去也無區别。
沈賀更加惴惴心虛了起來,湊過去還想說些好話。
顧鸢舔了舔牙,吸着氣找回了一些平日裡的态度與似笑非笑的神色,輕聲嫌棄道:“别靠這麼近,都擋着我光了。”
沈賀被罵了一句,委委屈屈卻也不敢表露出來。
“你生我的氣了?”他問。
顧鸢今天沒有了哄狗狗的心力,幹脆給了對方一個敷衍的吻;效果顯著,沈賀立馬咽下了那些愚蠢的問題。
病房裡的安靜并未持續多久。
正當顧鸢閉上眼,試圖加深這個吻時。他面前呆呆傻傻不敢回應的小狗被人一把扯開,狠狠甩在了一旁。
顧鸢睜了眼,瞧見郁總降尊纡貴地出現在自己病房裡,正慢條斯理地解開了袖扣,眼神陰鸷地驅散着房間裡的第三人。
沈家吓得縮了脖子,卻沒有就這麼溜之大吉。
“沒關系,郁總不會對我這麼狠心的。”
這麼說着,顧鸢把沈小狗趕出了門。
他對郁朝雲算是熟悉,看出對方此刻怒意蓬勃,唇邊肌肉無聲緊繃着,露出個堪稱可怕的表情。
顧鸢于是又精神了些。
他等着郁朝雲找自己算賬;為了今晚的事也好,為了剛剛的事也罷。尖銳的争吵和怒意對他來說反倒是最好的藥物。
愛不能止痛。
但痛苦可以。
在他的注目下,郁朝雲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确氣急了,就連手腕也微微顫抖着;說話時也咬牙切齒,失卻了平日裡高位者的從容。
“現代社會,一個月6位數的進賬。”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顧鸢,你是怎麼把自己折騰成貧血和營養不良的?還低血糖?”
顧鸢微微睜大了眼。
他與郁朝雲對視了片刻,發覺對方是來和自己要說法的。
他伸手去勾總裁先生的腕子,見對方眯了眯眼沒有躲開,便笑着說“是我不好……”
郁朝雲以為顧鸢真心反省了,面色和緩了些。
“讓别人誤以為郁總虧待我,是我的不對。我保證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給你洗刷冤屈。”
他拉了拉郁朝雲,幾乎沒用什麼力氣;對方卻還是往顧鸢身邊走近了兩步。
被趕出房間的沈賀,膽戰心驚着生怕郁朝雲把顧鸢給掐死了。他在門口徘徊着不敢走,透過門縫悄悄一看;郁朝雲已經坐到顧鸢身邊,垂着臉替對方檢查手背上的輸液針。
這是……已經哄好了?!
沈賀大為震驚。顧鸢擡起眼,透過門縫看見這家夥一臉傻樣站在外頭,不耐煩地示意他趕緊滾蛋。
郁朝雲瞧見他的小動作,正要回頭;顧鸢眼疾手快拽住對方,在男人的下巴上留下個倉促的吻。
“沈賀沒走?”
郁朝雲按下他的手,低頭問話的語氣有些陰森。
“現在走了。”顧鸢彎起眼笑眯眯地說:“他什麼都不懂,你和他置氣沒必要。”
郁朝雲冷冷地橫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像個冷硬的石膏雕像,隻憑一人就生生将周遭的溫度拉低了幾分。這人絕口不提今天的事兒,開口聊天也愛答不理。
顧鸢自然不會慣着郁朝雲,輕哼一聲後便自顧自去滑手機。剛剛打開微信,就被好友和群聊裡的@給刷屏了。
郁朝雲潔身自好,在富二代的玩樂圈子裡隻算個無趣的話題;今日卻一戰成名——
大家都知道他沖冠一怒為藍顔。
“違禁藥物?你要把他們都送進監獄?”
“自作自受。”郁朝雲面色陰郁,“既然做了這些事,那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自覺。”
他并不期待顧鸢會感謝自己,可當對方笑他色迷心竅時,心頭邪火一下就竄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