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朝雲非常介意這枚戒指原并不屬于自己;但又無法容忍被顧鸢再交與别人。
他不願意帶,更不願意失去它。纖細的金屬戒身本應很冰冷,此刻卻如燒灼的火碳般,讓他感受到了某種尖銳深刻的疼痛。
是嫉妒;也是某種預感,某類顧鸢早已向他挑明的未來。
郁朝雲神色不動,将戒指仔細收了起來。
——美人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不帶就還回來。”顧鸢說。
“不,”郁朝雲永遠學不會怎麼哄人開心,說完之後停頓了片刻,換了個話題,“上次我也給你買了對戒。”
他此時也無心工作,于是便貼着情人坐下。顧鸢懶洋洋地伸手推他,被郁朝雲攥住手腕,半強制地扣在掌心之下。
“顧鸢,”郁朝雲叫情人的名字,“為什麼隻帶小叔的?你不喜歡?”
如果他早幾個月問,顧鸢或許會有許多理由敷衍哄騙他;可事到如今,便隻有一個原因。
“忘記放在哪裡了。”美人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不說,我都想不起來有這事。”
郁朝雲心緒平靜,畢竟他早知如此。
“那就再買一對,”他說,“...不買同郁緻一樣的。”
他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極不會讨情人歡心,既不懂什麼是對方喜歡的,也不懂什麼是适合對方的。
“不喜歡就換,不合适再換,”他說,“換到你喜歡、合适你為止。總能挑到這樣一枚,顧鸢。”
情人仰臉望他,墨玉似的眼眸中微微滲出些許憐憫。
“你好像不開心,”顧鸢說,“不覺着很可笑?郁緻在我面前都這樣了,你還要因此嫉妒、不快。”
情人憐憫他,也嘲笑他。
“你非要來愛我,”顧鸢說,“是你自找的,郁朝雲。”
顧鸢并沒有陪郁朝雲過夜,
畢竟某人确實是個鐵血工作狂,在和情人親昵及與情敵争風吃醋的間隙中,還要堅持着把班加完。
顧鸢好心陪了一會兒,很快厭倦了這無趣的工作狂。
他很容易疲累,卻也沒有好好休息的習慣。顧鸢穿過走廊,站在二層的小陽台之上;夜色已深,也無風景可賞。
他自己就是枯燥宅邸裡最美的那處風景。
顧鸢點了一隻煙。
他不常抽煙,此刻也隻是靜靜地夾于指間;某枚對戒被郁朝雲沒收了一隻,顯得形單影孤——于是顧鸢便摘了下來,像放置男人心意般随手一擱,此時已經想不起來丢在哪裡了。
他時常覺着無聊。
無論是酒精、宴會、還是歡愛;都再不能激起任何波瀾。而日光下那些日常的美好趣味,從一開始就不屬于這隻夜間鸢尾。
顧鸢也并不能品出任何趣味。
倒是這場遊戲,他玩得還算開心。
但遊戲總有結束的那天,顧鸢已經提前瞧見了結局。
他心想:這場遊戲結束,接下來還有什麼有意思的?找些更難招惹、更危險的人?還是去擺弄一些更荒唐出格的關系?
他站在懸崖邊緣,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墜落。
但這一天總是不曾到來。
顧鸢不會主動邁出那一步,但很無趣、實在太無聊了。他最多最多,也隻能做到不主動邁出最後一步。
郁緻找到顧鸢時,便察覺到了某種微妙的危險情緒。
他站在陽台之外,止步不前。
顧鸢聽着動靜,含笑轉過身來,靠着欄杆問:“站這麼遠幹嘛,怎麼不過來?你侄子都把你送給我了。”
美人嘴角帶笑;卻隻是輕飄飄的,甚至連調情都算不上的笑。
郁緻看到顧鸢後腰靠着空蕩蕩的欄杆,心頭一緊;某種危險的意境與眼前的畫面重疊,他勉強笑着說:“小鸢...”
那雙眼冷冷冰冰的,毫無觸動地看他。
郁緻恍惚地想:當真是,毫無回旋餘地了。
“深夜風大,”他垂下眼,柔和溫順地說:“怎麼一個人出來?朝雲又惹你不高興了?”
顧鸢輕磕了一下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