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
大人們載着自家的小朋友返回住處。
這不送不知道，一送吓一跳。
兩家這，對門啊。
顧修遠驚：“你什麼時候在這買了套房子？”
“孩子讀書。”說着，蘇掣眼神示意着顧夏住的那棟房子，意思解釋解釋。
“害，誰家孩子不讀書呢？”顧修遠語氣特無語，“咱倆兒這什麼運氣，住這麼近，硬是沒碰上過。”
蘇掣理智分析，冷然接話：“……我不常來，你常出差，碰個鬼。”
“……”顧修遠偏頭看向兩個小鬼，不可置信道，“你倆呢？沒碰到過？”
蘇烨把唇抿成一條直線，反正也沒打算瞞他們，他輕聲說：“我不住這兒。”
顧修遠一愣：“那……”
蘇掣卻好像不意外，伸手搭在蘇烨肩上，推着他向前，嗓音難得沒有冷得紮人：“走吧，叔叔來解決。”
甚至稱得上溫柔。
高中的男孩子，身高還在蹿起階段，雖說蘇烨在同齡人間也不算矮的了，但和蘇掣先生一比，卻還是低了将近半個腦袋。
蘇烨當即就懵了，久違的暖意自胸腔散開，竄到四肢百骸，他打了個激靈，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被蘇掣先生推一步是一步地走着。
明明蘇掣先生渾身上下都帶着精英人士的冷冽。
此刻卻讓人莫名安穩。
再堅強獨立的像個大人，也到底是一個缺愛的小孩啊。
顧修遠搖了搖頭，拍拍顧夏肩膀，牽過葉韻柔夷，一起回了屋子。
小蘇烨在某個時候，也是渴望過父親的。
迷迷瞪瞪地打開房門，蘇烨的腦子就清醒了八分。
客廳裡燈火通明，秦淑蓮和他的小男朋友接着吻。
聽到玄關動靜，秦女士毫不客氣地甩了一個眼刀過來，隻是，嫌惡的表情僵在臉上。
蘇掣。
蘇掣先生面無表情，釋着冷氣，光就那麼站在那，就壓迫感十足。
目光掃過小白臉，蘇掣眉頭擰緊。
秦淑蓮其實有點怵蘇掣。
不僅僅因為蘇掣先生是金錢提供者，還因為他那通身的氣派，跟冰刀子似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剜你一把，血肉淋漓。
蘇烨也瞧了眼小白臉，喲呵，小白臉還是那個小白臉，這麼久了，居然沒換？
秦淑蓮挂上笑：“蘇先生，你怎麼過來了？”
蘇掣嗓音肅冷：“秦女士，你違約了。”
笑容僵在臉上，秦淑蓮汲氣後又恢複自如的狀态：“是，可我畢竟也将他養大了，蘇先生不會一點人情都不講吧。”
蘇掣目光冷得刺人：“你是出于什麼目撫養他，你自己心裡清楚。”
秦淑蓮撩了下頭發，笑得無奈：“我能有什麼目的，不過是幫姐……”
女人偏過頭看向蘇烨，盯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幫姐姐罷了。”
瞧着少年沒有半分意外，女人哼笑了下，從他們一同進門時，就猜到了不是麼。
蘇掣冷冷說道：“秦女士，提起姐姐，心不虧嗎？”
蘇掣拍拍蘇烨背部：“小烨，上樓回房間，解決好了，叔叔叫你。”
看着前面那對狗男女，蘇掣心知事情背後的肮髒，後面的，就不适合小朋友聽了。
蘇烨不明所以，卻還是應了。
他聽話地走上二樓，卻沒有回到房間，背抵着樓梯盡頭的牆壁，窺探着樓下的狀況，還順手給陳一松和陸航發了消息報平安。
他聽到蘇掣先生毫無起伏的聲音說道：“就他，沒有半分和焱哥相似，不過與你，到是相配。”
秦淑蓮驚訝：“！”
蘇烨同樣驚訝。
蘇掣繼續道：“我是不是該謝謝蘇烨體媽媽。”
“你……”秦淑蓮震驚地胸口起伏，像是不敢相信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看穿了。
“觊觎姐夫這麼多年，刺激？”
“主意還打到孩子身上，你惡不惡心。”
“秦女士，你自己說說，惡不惡心。”
那個藏了快二十年的隐秘的私心終于還是被人撕開，曝曬于青.天.白.日.之下，它在陰暗深處腐爛太久，以至于過于惡臭難當。
蘇烨瞳孔放大，手掌逐漸收攏成拳。
秦淑蓮面色青白，她‘唰’地站起身來，眉眼間是藏不住的陰翳：“惡心？我喜歡他有什麼錯？”
“和他青梅竹馬的可不止她秦淑華一個，我也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憑什麼她就能得到他的喜愛，得到你們祝福！到我這就惡心了？!”
即使對方失态得厲害，蘇掣先生也仍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他用着和剛剛一樣的冷淡語調：“喜歡沒有錯，但你玷污了這份喜歡。”
秦淑蓮瞧着蘇掣，他冷淡得厲害，從始至終表現的都隻是一個陳述事實的旁觀者。
陳述着，你看看你多惡心。
陳述着，你怎麼配喜歡他。
怎麼配？
她怎麼不配了。
她最配！
她明明差一點點就可以是他的夫人了！！
秦淑蓮拉着小白臉的領子，帶到自己面前：“你喜歡我嗎？”
小白臉被突然攥住，還有點懵，再加上有人在場，一時竟沒說得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
秦淑蓮拽着小白臉的指節開始泛白，她的嗓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扭曲：“說喜歡我！”
“說啊！”
“怎麼不說！”
“你不是說你隻喜歡我的嗎！？”
小白臉吓得一哆嗦：“喜，喜歡，喜歡你。”
秦淑蓮你把将他推開，眼神染上落寞：“不是，你不是。”
蘇掣先生自始至終都沉默地站在那，沒動一下，也沒說過一句話，就那麼靜靜地看着她。
就像在看一場事不關己的笑話。
秦淑蓮躬着腰，沒怎麼站得穩，她踉跄幾步後穩住身形，擡頭看向蘇掣。
她聽見蘇掣開口：“瘋夠了，我們就談談正事。”
——“瘋夠了，就聽好，我喜歡你姐姐，是非她不可的喜歡，是愛。”
秦淑蓮就着那樣的姿勢蹲下，扒拉着茶幾一角，她眼眶紅了一圈，幾乎要落下淚來，她喃喃自語着：“你們都覺得是我瘋。”
“可我花了兩年叫自己别去喜歡他。”
“他和姐姐結婚了。”
“我叫自己不要去打擾他們，我叫自己别喜歡他。”
“沒有沒有，做不到，可我做不到啊！”
“我眼看着他幸福着，我高興，我也覺得我該高興，可我還是嫉妒，你知道嗎，我還是嫉妒的。”
“讓他笑的不是我。”
“不是我呐……”
“蘇掣，其實蘇焱本質上是和你一樣的，冷得讓人心驚。”
“他挂着個和善的面具，騙人靠近，等人走到他面前告訴他，我願意一顆真心全部奉上的時候，他會告訴你，他不要。”
“可我不後悔，再來一千次一萬次也是一樣，我還是會告訴他。”
“因為不管怎樣，我都不願意隻是妹妹啊，哪怕餘生不再相見，也不甘願隻是妹妹的啊。”
蘇掣看着眼前的女人，自從被戳穿後就是掩飾不住的狼狽，他抿了抿唇，評價：“是你執念太深。”
人的一生總會有那麼一兩個執念，糾其一身也擺脫不得，要麼佳話傳頌，要麼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