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簡大腦極速運轉。

他可能是吃了原本屬于趙行洲的布丁，但這種烏龍也不能全歸結于他。

況且以他對趙行洲的淺薄了解，趙行洲不會在這等微末小事上拿他怎麼樣。

現在上前，就布丁一事道歉，也不是好決定。趙昀宣已将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他私下對趙昀宣再好些就是感謝了。

趙行洲這一眼，可能是沖趙昀宣臉上那一巴掌來的。細數這些天可能引趙行洲一眼的地方，也隻有這一件。

梁簡将趙昀宣用來讨他歡心的菜分享給其他傭人，雖是借花獻佛，但他一個人也确吃不完。他出身低微，從小被教育物盡其用。别人浪費，他不會多管閑事，但他自己不喜浪費也是真的。

至于趙昀宣的臉，梁簡找過季叔說過信息素的事後，也問季叔找到了藥箱，幫趙昀宣細細處理過。

但趙昀宣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先天條件暫且不論，一身皮肉實打實是千金萬寶堆出來的，一巴掌下去，也是真金白銀地紅腫。

将趙昀宣抱上床時，趙昀宣的臉還沒有那麼紅腫。等梁簡拿了藥箱和冰袋毛巾上來，趙昀宣的臉已如浮誇發酵的饅頭般高漲起來，皮膚緊繃透亮。

梁簡盡力處理過了，卻也早早料到，今日趙昀宣臉上的腫消不下去，扇巴掌這事也根本瞞不過。這事真追究下來，梁簡也完全擔不了。

之前一力緻使杜阿姨被辭退，尚且有辯解的空間，掌扇趙昀宣、惡仆欺主，性質不同，故而辯無可辯。

唯有靠趙昀宣幫他解釋。這也是梁簡絕不會上桌吃飯的原因之一。他得知分寸，該避則避，上趕太緊反而容易讨人嫌、觸人怒。

如果趙昀宣兜不住底，他被辭退，他雖會不甘，卻不會心生怨怼。臨行前跟趙宅的傭人分享餐食，也算好事一件，畫上一個尚可的句号。

如果趙昀宣圓得過去，他之後雖會更謹慎，但梁簡心知，此謹慎非彼謹慎。這段時間，陪伴在趙昀宣左右，處境幾次沉浮，也看清了一些東西。

此事若順利，則之前的謹慎，是怕犯錯被責斥，之後的謹慎，是怕失了趙昀宣的好感、沒了依仗。

剛到傭人餐廳吃飯，梁簡心中惦念着趙昀宣那邊的結果，吃得囫囵而無味。等廚房那邊的傭人将美食佳肴端上桌，梁簡方心中一松。趙行洲等人真生了氣，不會允許趙昀宣給他送這些的。

就着珍馐的亮氣，梁簡意氣自如地交際，果汁涼甜地滑過嗓子，他不是沒有想過，趙昀宣是故意的。

故意裝作弱勢，逼他與趙昀宣建立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故意讓他成為衆人眼中犯錯的那一方，再由趙昀宣來為他舌辯群雄，讓他害怕虧欠趙昀宣太多。

梁簡和人碰杯。玻璃杯中果汁晴朗，亮暖的橙金色。

思考這些事中每一個節點的走向，太累了。不妨跳得遠些、站得高些來看。如果趙昀宣做這一切的目的，是希望他與趙昀宣有更深的關系，那麼他沒有理由拆穿、厭惡趙昀宣的小把戲。

趙家給的錢足夠，他在物質方面沒有更大的胃口。與其絞盡腦汁暗自向上讨好，不如在趙昀宣的照顧下，安穩拿錢，順帶建立一段舒服的關系。

想到後來，梁簡思路越走越快，心中越來越穩健。

趙行洲和朱念荷既已經接受了趙昀宣關于臉上巴掌的理由，便不會再揪着不放。

他如果還像之前一樣畏縮謹慎，好似對趙昀宣幫他周旋心中不安，卻又并未向趙行洲、朱念荷等請罪請罰、做出實際的動作，不免讓人覺得心機深沉、為人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