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舉動大方自若,好似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則會顯得不知悔改、厚皮老臉。
在外人眼中,他不論怎麼做都是錯。可在趙昀宣眼中,他一切舉止,都無錯處。而從這些天的樁樁件件來看,他需要讨好的,本身也隻有趙昀宣一個。
趙昀宣護得住他的。
思及此,梁簡擡眼,看向趙行洲。趙行洲早已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放在了趙昀宣身上。看樣子,兄弟倆已聊完了天。
趙昀宣從車邊退開幾步,站在梁簡身邊時拉住了梁簡的手:“哥,路上小心。”
梁簡聲音溫和:“大少爺、大少夫人慢走。”
梁簡感受到趙行洲的目光從趙昀宣和自己身上滑過,趙行洲已目視前方。
趙行洲身旁的楊敬舒彎着眼睛跟趙昀宣和梁簡擺手道别。
車窗升起,車向前行駛,後視鏡裡,梁簡和趙昀宣兩個并排的背影,隐隐相依相偎。
先前開窗時灌進的冷空氣漸漸暖起來,車一轉,後視鏡裡的一對人也看不見了。楊敬舒手臂放在窗台,手托着下巴,似在回味,轉頭問:“行洲,小宣之前也有這麼要好的朋友嗎?”
車在下山,窗外的樹飛速褪去,一盞盞路燈滑過趙昀宣的眉弓、鼻梁和唇線,照亮片刻,又轉瞬昏晦,明暗交替間,唯有那道沉峻的剪影似是永恒的深遠。
“據我所知,沒有。他病前沉迷畫畫,跟盧先生最聊得來。”
趙行洲的話聽在楊敬舒耳裡,像趙行洲的聲音已解了領帶,随意地坐下,向後深深陷進沙發裡,呼吸間,喉結含蓄地起伏。
……楊敬舒被惹自己惹笑了。——抱歉,他是個畫家,在視覺上的想象力有時實在強得可怕。
“那小梁在小宣眼裡很特殊了。”楊敬舒若有所思。
趙行洲打了轉向燈,穩定的滴答滴答聲想起,他握着方向盤轉動手腕,車子重心順滑轉移、前路自然轉變,勞斯萊斯如一片溫順的葉子,悄然滑入新的道路。
趙行洲贊同楊敬舒的觀點,梁簡的确特殊。小宣找不到合理的理由,索性裝也不裝,将自扇巴掌的心迹剖白了一番,連撒嬌帶耍賴,暗自轉移着母親的注意力,讓母親最後隻來得及感動小兒子在她面前的坦誠直率,進而不想再追究梁簡。
母親眼角泛淚,還是趙行洲遞的紙巾。
等聽到母親的保證後,小宣就找了借口溜掉,放下一家人,任性地去找梁簡,母親也并未生氣。
趙行洲眼睛深處似有東西掙動了一下。
在愛護面前,擺出對錯的天平不合時宜。
趙行洲收斂了眸光,眼睛清深而不動聲色。
小宣還小,而他已經過了追問“為什麼”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