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陽帶來的人少,不是對手,氣得跺腳:“姜菡萏,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不速之客,還想要什麼待客之道?”
麗陽生氣:“是三哥不讓通傳的!說什麼自己人不必見外!若不是貴妃娘娘想瞧瞧你把那狼人馴得怎麼樣了,你以為我想來?”
姜菡萏問:“三殿下呢?”
麗陽氣鼓鼓:“他說要去找你哥!”
姜菡萏皺了皺眉。
風曜表面謙和,其實自視甚高,對哥哥不過是場面上應付罷了,從來沒有真正看得上過。
果然,看哥哥是假,看張賀在這裡做什麼,才是真。
果然能讓安貴妃開口的人,自然能讓風曜過來查看消息。
昨天因為練得群情激昂——主要是姜家子弟們都在哭爹喊娘——張賀不辭勞苦,表示半天訓練太短,恐見效太慢,自請把訓練改成全天,一早就來了。
姜菡萏懷疑張賀是單純看上了别院的校場。張賀撫摸着校場兵器架的眼神,簡直像撫摸着心愛的寵物。
“我要去學箭了。”姜菡萏道,“公主要一起來嗎?”
麗陽被吓了一跳:“你?學箭?!你瘋了!”
不來就算了,姜菡萏扔下她便走。
“等等!”麗陽在背後問,“顧狀元在哪裡?”
姜菡萏回頭看着她。
麗陽縮了縮,複又挺起胸膛:“我……我奉娘娘之命過來看看他。”
“這會兒應該在花房。”
顧晚章每天早晚都會去記錄月下徊的産量,姜菡萏吩咐,“蘇媽媽,陪着點公主。”
意思是,别讓她亂跑。
*
姜菡萏來到校場上,發現風曜果然在。
他原本是玉帶金冠,一片錦繡,此時束上箭袖,紮起衣擺,正在與張賀比箭。
一面比箭,一面相談甚歡。
任誰看來,都是一片君臣相得的景象。
姜祯則跟着難兄難弟們在練控弦。
控弦者,隻張弓,不上箭。
按照張賀的要求,弓要張到圓如滿月,才算合格。
但姜家的子弟們個個養尊處優,養得比女孩子還要精細嬌貴,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那弓才彎了一點點。
而風曜張弓如滿月,箭到弦松,每一箭都在靶心左右。不單準頭上佳,更兼意态悠閑,仿佛連瞄準都不用,是随手而射一般。
姜祯看得臉都扭曲了。
嫉妒啊嫉妒。
“殿下,射者,進退周還必中禮,内志正,外體直,然後持弓矢審固。持弓矢審固,然後可以言中,此可以觀德行矣。”張賀肅容道,“殿下天姿聰穎,若能持箭肅正,便是持身肅正,準頭才能更佳,力道也才能凝聚。射箭雖是禮儀,更是擊敵衛國之術,若能慎重以待,殿下的箭術必能更上重樓。”
風曜始終微笑:“張大人教訓得是。”
張賀:“不敢。”
風曜把弓交給侍從,由侍從解下箭袖,轉頭看見了姜菡萏。
姜菡萏向來是非重大場合不出門,是以一出現必定是按規盛裝,單薄的身子淹沒在一重又一重的錦緞中,面無表情的一張小小面孔,像是錦緞海裡托出來的一塊白玉。
此時穿的卻是輕便獵裝,窄袖,束腰,那腰隻得一握,像蘭花的花莖一樣仿佛一掐就能斷。
風曜眼中掠過一絲興味:“菡萏妹妹這是?”
“學箭。”姜菡萏說着,向張賀行禮,“請張大人教我。”
張賀忙還禮,口稱“不敢”,然後道:“家主大人方才已經和下官說過了。小姐身體單薄,若要學箭,須得先鍛體,先繞場跑十……兩圈吧。”
張大人自以為已經夠體貼了,但他高估了姜菡萏的體力。
姜菡萏也高估了自己的。
她才跑了一圈,就已經腿腳發軟,眼前直冒金星。
“妹妹!”
“菡萏妹妹!”
“小姐!”
姜菡萏耳邊嗡嗡作響,聽到無數人在喚她,看到所有人都在向她這邊沖來。
風曜速度最快,滿臉關切,沖在最前面。
不能暈——
姜菡萏拼命提醒自己。
暈了就得倒在風曜懷中。
絕不!
她咬牙努力站穩,可身體跟她作對,軟軟向後倒下。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鐵鍊拖在地上的聲音。
緊跟着,她跌進一個懷抱,臉碰到熱騰騰的肌膚。
是阿夜。
他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半跪在地,堪堪接住姜菡萏,像接住枝頭墜下的一朵落花。
“嗷嗚!”
他抱緊懷裡的人,喉嚨裡發出一聲狼吼,沖着剛剛趕到面前的風曜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