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廊柱上映射斑駁人影,青灰色的地磚平靜如鏡,倒映着飛檐鬥拱間垂落的宮燈流蘇,人群走動間,吹起一陣波動。
棠寄情踮腳往前看了看,一排排各色衣着的修仙者排隊前進,她在腦海中算了下,約莫有百人左右,能叫得出口的宗門,幾乎都聚集在此了。
這個規模相當龐大。各宗門分布疏散,能召集在一起要花費不少工夫,付出的時間财力難以估量。
“師姐,不就是個祭祀禮嗎,幹嘛要找這麼多人來。”棠寄情沒有來過,她問道:“以前也是這樣需要很多人嗎?”
波若雪想了想,說:“祭祀禮每十年一次,主要是祈求國運昌盛,百姓安定。以前我随師父來時,不曾記過人數,但應不會有現下之多。”
“或許今年是想大辦一次,人手不夠吧。”波若雪解釋道。
棠寄情理解了。她再度踮腳探看,路一眼望不到頭,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停下,她紮了整整半時辰的馬步,走路虛浮,屁/股一點力都不能使,否則立馬抽筋。是以她緊緊抱着波若雪的手臂,被她拖着走的,力氣是省了不少,就是走起來沒那麼美觀罷了。
“噗——”背後傳來一個嬌笑聲,女孩手指虛虛指來,偏頭與一旁的同伴交談:“你看這滄瀾宗的弟子,半分禮節都沒有,一瘸一拐地走,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怎麼了呢。”
同伴附和道:“就是,真不知道滄瀾宗的宗主是怎麼教導弟子的,小心等下面見聖上,得了個殿前失儀的名頭。”
二人竊竊私語,音量卻沒壓制,随着風聲傳進波若雪二人的耳裡,波若雪皺眉,正想回頭看看是哪個宗門的弟子,棠寄情先她一步:“我說二位,說人壞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麼大聲啊,知不知你們的聲音很吵,跟狗熊開會一樣。”
棠寄情懶散的腔調,激得那兩位女弟子氣急敗壞:“你說誰是狗熊呢?!”
“誰急我說誰。”她看見二人腰帶上的玉牌,上面寫了個“合”字,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原是合歡宗弟子,也難怪了。”
“我們合歡宗怎麼就難怪了,你說清楚!”她們一把拉住棠寄情的衣袖,不讓她走。
“做什麼,女女授受不親知道嗎?”棠寄情扯回衣袖,“早有聽聞合歡宗弟子行事放蕩不拘,主修潇灑道,怎麼快活怎麼來,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聞所言。”
“不僅行事不拘,嘴也不拘。”棠寄情慢慢悠悠補充道:“人長得是美,心就不一定了。”
“你!!”合歡宗的二位弟子面色羞紅,本是路途無趣随意找了個樂子談,沒承想竟被當衆拆穿羞辱。
“夠了。”合歡宗隊伍中間走出一個男人,他輕輕呵斥一聲,轉頭對上棠寄情的眼,眸中流溢出一抹歉意,他抱歉一笑,高挺的鼻梁下,唇形線條流暢,且略微紅潤些許,他微微俯身行了一禮:“多有冒犯,我是合歡宗大弟子常遊,替我這二位師妹給你道歉,等找到合适的時機,定好好訓斥她們,還請姑娘贖罪。”
他的聲線如同一道曬飽太陽的清泉,淌過心田時泛着暖意,任誰聽後都感到幾分舒适。若是尋常人,瞧了他的相貌,聽了他的解釋,都會放他一馬,可惜碰上了棠寄情,“合适的時機?我看現在就挺合适的,你也别等了,就當着我的面訓吧。”
常遊明顯怔愣住了,那兩位弟子也是,都沒想到她如此難纏。
棠寄情見他不說話,雙手抱臂,很是疑惑的樣子:“這位道友,你還在等什麼呢?難道是打算一會兒面見聖上的時候說嗎?小心落了個殿前失儀的名頭。”
明明離這二位弟子距離如此近,卻沒在第一時間阻止她們二人說壞話,現不過是看她不好欺負,怕事情鬧大才出面制止罷了。早幹什麼去了,現在讓她贖罪,這個渾水摸魚的态度,她可不能接受。
此話聽着甚是耳熟,幾分鐘前才剛被人說過。如今被她提起,那兩位合歡宗弟子羞憤欲死,從頭紅到腳。
常遊收起笑意,他肅了臉色,對着那二位弟子道:“跟這位道友道歉。”
“對、對不起。”
“你說什麼?”棠寄情道:“聲音太小,我聽不見。”
“對不起!”二位女弟子大聲說了一句,捂着臉跑到最後去了。常遊對着棠寄情道:“請道友放心,我下來之後還會教育她們的。不過道友對我們合歡宗似乎有些偏見,我們的修煉方式雖不同于一般宗門,但都是正經修煉。”
棠寄情心裡舒坦了不少,語氣平緩下來:“我既稱你一聲道友,便沒有别的意思。”
事情解決完後,她帶着一旁默默給她撐腰的波若雪離開。幸好他們都排在了隊伍的末尾,沒有堵道,不過她們已經落了前面不少,要趕緊追上去,是以棠寄情拉着波若雪往前小跑追隊伍。
“這位道友!”常遊見人走遠,突然道:“不知可否請教你的名字?”
幹什麼,想秋後算賬?棠寄情在心裡默默吐槽,她面上不顯,回頭說:“你猜?”
蓦然聽見這個回複,常遊反應了幾秒,随後輕笑出聲。
他正了正神色,對着犯錯的女弟子道:“回去之後在屋裡罰跪,同時抄戒規一千遍,沒我的允許,誰都别想出去。”
二位女弟子慘白着臉,不敢有所争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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