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顆星。
——雅克·普列維爾」
潮汐翻湧,石柱間盤踞的藻類猛然蜷縮,巨門上刻滿無法被觀測解讀的符文,此刻卻仿佛感知到了某種即将降臨的存在,扭曲着不斷剝落。
群星尚未歸位,然而這座古老的海底城市上方,某種積壓已久的無上意志,在一瞬間松動了。
隻是松動了一點點。
順着縫隙,地球表面的雜亂信息鋪天蓋地湧進太平洋深處:
「盛宴」、「欲望」、「死亡」、「宿醉」、「羞恥」、「亢奮」、「愛」……
“我要找的門,一定在這裡……”
穿透數萬年的沉眠,穿透束縛祂的規則,穿透這片陰冷無光的水域,最後一道禁锢被打破!
亵渎的祂,年幼的祂,「芙澤爾」終于從海洋的産道逃離——
“那個地方叫做,巴黎。”
“我要找的那扇可以徹底逃離拉萊耶,逃離地球,回到宇宙的「超越無限之門」一定藏在這裡!”
“巴黎,巴黎……”
“我去了!”
……
……
……
“到我啦,聽着!關于我的最勁爆的故事——”
酒吧迷幻的燈光下,紫發女孩放下酒杯,湊到芙澤爾面前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去年高三的聖誕節,我跟我最好的朋友的前男友睡了,三天後,我朋友又跟我的前男友睡了,所以我一氣之下又去睡了她的前女友。”
“然後,聖誕節當天,我們四個居然出現在了同一場派對上交換禮物。打開盒子一看,我發現她送給我的是她前女友的打火機。”
“那時候我就知道,呵呵——”
紫發女孩放下酒杯,抱臂歎息着搖搖頭:“巴黎,在這個地方,根本沒有人是清白的。”
聽着她的講述,芙澤爾眨了一下眼睛。
她問:“什麼意思?”
香街深處的酒吧,正是人潮湧動的時間。
“喂,這算是什麼反應嘛?”紫發女孩一挪椅子,湊過來,“不給我捧場就算了,芙芙,你到現在可一個像樣的秘密也沒跟我說啊。”
身邊另一個帶着帽子、墨鏡和口罩,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女孩當即從吧台椅上跳下來,椅子上印出完整的濕漉漉屁股印:
“放肆!禁止窺探我們殿下的隐私!”
“……”
芙澤爾捏着酒杯,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
紫發女孩叫艾米,是她在索邦大學的同學,目前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類。艾米打扮很朋克,為人也很朋克,開學第一天就很朋克地要了她的聯系方式,今天這酒也是她來帶着喝的。
而這個遮着臉,破鑼嗓子,短短胖胖的姑娘,名叫耶珂丘——很怪異的發音,聽起來像打了個噴嚏。
那是因為她是一名“深潛者”。
作為克蘇魯眷族的下級仆從種族,一些得到允許的深潛者可以侍奉在拉萊耶外界,耶珂丘就是其中之一。雖然芙澤爾也不知道她當時究竟是怎麼跟着自己上岸的,但本着“來都來了”的理念,加上她令人發指的忠誠,芙澤爾也就默許了她的存在,甚至還幫她搞了個入學offer。
此刻,芙澤爾夾在她們兩個中間,獨自傷神。
“艾米。”芙澤爾伸手把暴怒的耶珂丘撥到一邊,認真地看着她,問,“你的意思是說,你的身體和很多人類的身體有過深入接觸嗎?這是出于什麼原因呢?”
艾米一愣:“……”
“哇哦,你真是給我問住了。”艾米托臉思考,“或許是……做這種事時,總會讓人産生一種很強烈的被愛着、被需要的感覺,不是嗎?”
艾米并沒有質疑芙澤爾怪腔怪調的發音和言辭。
事實上,艾米大概已經習慣了,甚至還覺得這是芙澤爾的個人風格,蠻朋克的。
于是芙澤爾又進一步:“我聽說,愛是人類重要的組成部分。那隻有跟人類的身體發生接觸,才會感覺到愛嗎?”
“我不會否認,這确實是其中一種方式……”
像是反應過來什麼,艾米睜大眼睛:“等等,芙澤爾,你不會……”
芙澤爾一知半解地:“?”
“嘿嘿,你别裝了~”
像是抓住了什麼八卦,艾米捧住她的臉蛋:“親愛的,沒做過也沒事。說實話,我根本想象不出來你和男人上床的樣子!你總是美麗得像一個不真實的娃娃——好吧,其實你說話也挺像假人的,導緻我覺得你确實不會做那種事。”
耶珂丘在一邊怒目而視:“竟敢試圖想象那種禁忌的東西,亵渎我們殿下的名譽!”(然而,可憐的魚人女孩耶珂丘,總是沒有人理她)。
被艾米捧着臉,芙澤爾垂下眼睛,有點喪氣。
她明明覺得她最近越來越像人類了。
可是艾米這麼一說,她又覺得這可能隻是她的錯覺。
這神情給艾米看得有些心疼:“沒做過就沒做過呗,又不是每個人都要活成一種模樣,你自己怎麼自在怎麼來就是了!”
可惜,艾米所理解的芙澤爾喪氣的原因,和真實情況完全不是一回事。
“怎麼自在怎麼來”嗎……
可是,她還在地球,要怎麼自在?
她要是自在了……大概地球和人類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