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拍了拍陸仁嘉的肩膀，“二哥，臣弟真的愛莫能助。先走一步了。”

說罷，他就好像正被人追殺一樣，走的飛快。不大一會兒，甚至連背影都看不到了。

陸仁嘉回頭看看書房的大門，心裡犯了難。他不想進去，心裡始終覺得别扭。說不好是跟自己較勁兒，還是真的跟康熙較勁兒。

如果可以，他現在就想回鹹安宮去。但是沒辦法，弘珠還在這兒呢，他總不能抛下孩子自己走吧。

陸仁嘉忍不住開始咬指甲。

禦書房内，康熙冷臉質問魏珠，“二阿哥杵在門口做什麼？”

魏珠往外張望了一下，嘴角微抽：“阿哥跟李大人，蕭大人幾個說話呢。”

“說的什麼？”

“阿哥問大人們餓不餓，還把糕點...分給了幾位大人。”魏珠越說頭越低，說到最後，已經不敢擡頭看康熙了。

“好得很”康熙的臉色陰沉的能凍死人，“他把孝敬朕的糕點，都分給他們了？”

“這...”魏珠頓時凍出一頭冷汗。

康熙沒管他心情如何，憋着怒氣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去，叫他進來！”

“是，奴才這就去。”

魏珠一刻不敢耽誤，應承之後立刻就颠颠到了陸仁嘉跟前。彼時，陸仁嘉正要離開。魏珠見狀，趕忙上前攔住他，“我的祖宗，您又要去哪兒啊！”

“去做點心。”陸仁嘉不明所以，“公公您有事？”

魏珠趕忙瘋狂搖頭，“奴才能有什麼事兒！是萬歲找您有事！您快着點，跟奴才進去吧！”

說完也不管陸仁嘉是何反應，上手就拉扯着他往書房裡走。

“公公您慢着點，我...我害怕...”陸仁嘉十分氣虛。抱怨完之後父子兩個還沒見過面呢，他也不知道康熙現在是生氣還是不氣了。

其實氣不氣的也沒啥，他就害怕康熙冷不丁問他到底要幹啥。最讓陸仁嘉害怕的就是這個問題。

他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能幹什麼了。

那句質問胤礽的話，何嘗不是又往自己心口紮了一把刀子呢？

現在，這一刻，他徹底體會到了靈魂被流放到底是什麼樣的懲罰。他成了無根浮萍似的，沒人喜歡，沒人認可。若是在鹹安宮，好歹能教那些孩子讀書轉移一下注意力。可到了乾清宮，生活重心全亂了。康熙雖然準他随意活動，他卻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

來處完全被否認，去處則是一座迷宮，他好像已經被困死其中了。

“我的好阿哥，您現在進去了，萬歲爺的氣才能全消了。”魏珠用上了全部力氣，一點不敢松手。

都什麼時候了，二阿哥還耍小孩子脾氣。一會兒萬歲爺真發了大怒，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您别拉扯我，我自己走還不成嗎？”陸仁嘉心裡一陣煩躁。

胤礽的話正在他腦中反複閃過。讨好...讨好...

他所謂的孝心，在别人眼裡其實隻是一種低聲下氣的讨好。他想打發時間，于是做糕點。但是那些糕點，也被逼着成了讨好人的工具。而且即便他讨好了，别人也不會記着他的好。

反而更加欺負他。

魏珠氣的不行，甩開陸仁嘉的手義正言辭道：“阿哥，您如今是怎麼了？往常在主子跟前，您什麼時候這麼小家子氣過？您什麼時候都是趾高氣昂，端得住天家風範的啊！”

陸仁嘉苦笑，“您就當我大病一場，病糊塗了，還沒好利索吧。”

他想出各種辦法寬慰自己，可還是阻止不了以往建立的世界觀一點點崩塌。世界壓根也不給他一點點緩沖的時間。在他的三觀還沒重塑起來前，一件一件的意外事件，像不斷落在他頭上的悶棍，敲的他眼冒金星。

太疼了，他得緩緩。

如果能抱着弘珠的話，他心裡還能踏實一點。但康熙很顯然就是要故意為難他，為了逼着他反省自己，竟然連弘珠都扣押了。

陸仁嘉覺得委屈又别扭。

魏珠恨鐵不成鋼，“我的爺啊，您就稍微跟萬歲低個頭認錯不成嗎？萬歲對您多好啊！”

陸仁嘉當沒聽見。

哪家的好爹能把當儲君的兒子廢兩次？哪家好爹能在自己的兒子中毒後，還有心思演戲？他父帥出手是重，但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要打他要廢他，都是直接把話說清楚了。

康熙可不是。他心眼比篩子都多，陸仁嘉真的身心俱疲，實在不想應付。

看他這樣，魏珠憤憤跺腳。

這若是他徒弟，早就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了。但偏偏眼前人是他主子之一，還是個不好哄不好騙的主子。

這一瞬間，魏珠覺得自己終于又體會到了二阿哥還沒被廢的時候那種艱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