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憶裡浮現姐姐抱着我的身影:
“要麼殺了我,要麼心甘情願成為我。”
又變化為五條悟的面龐:
“你對我産生厭倦的情緒了?”
幾個罪孽深重的人坐在佛龛前靜靜地笑,窸窸窣窣的聊着這個名為“白塬鸫”的男孩想如何狡辯這段過往。
“我們先後被白塬家收養,受教于白塬女士。我愛她,敬她。我們之間的親情早已超越血脈相連。”
她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世,臨死前還在為我打算,将她的資産統統留在我名下,可她低估了人性的惡。
那起車禍的真相我至今未能查明,但我堅信那絕不是一場意外。在那場災難中我是唯一的幸存者,而那顆原本屬于姐姐應在她胸腔中跳動的心髒,如今卻在我的胸中躍動着。
————
天光微熹
我平淡講述着一段過往,他藍色瞳孔中既沒有情感波動,也尋不到什麼變化。那純粹的藍色,仿佛是上帝親手調制的色彩,不深一分,亦不淺一毫。
五條悟注意到鸫說了很多,但沒有一句為自己辯解,隻是平靜地闡述事實,也就是說他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五條悟的聲音漫不經心,卻字字錐心:“那是以愛為名的詛咒,你獲得的那顆心髒,實則被一種無形枷鎖驅動着活躍于體内。這種力量超出了現代科學的認知,你自然找不到解決辦法。”
我眉頭微動:“你在跟我講神學?”
五條悟認為自己得拿出點真本事才能讓鸫相信,于是:“來來來,把你的手伸出來試着握住我。”
不像往常那般穩穩地落在他掌心,仿佛有什麼無形的阻力在抵抗着我的靠近,然而視線卻什麼也捕捉不到。
我汗毛倒立。
五條悟解釋:“在阿基裡斯的悖論中,他需要跨越無數區間,可追趕總距離實為收斂級數。而我的能力就是将這無限收斂的概念具現化,讓實際距離能無止境地縮小。稱之為無下限術式。”
“我能學會嗎?”
他笑容頓了一秒,偏頭看我,突然解除術式用手揉了揉我的腦袋:“努力的話應該會有成效,加油吧。”
“你是不是在哄我?”
“是哦。”
我就知道。
五條悟嘴角翹了翹,視線落在了我臉上。
“雖說術式是家傳東西,可這個術式需要極其缜密的咒力來操控,因此隻有我才能使用啦。”
更重要的一點是這個術式是基于六眼可以讓他進行精密的咒力操作,術式可以被傳承,六眼無法被複刻。待看來日的無下限術式繼承者,他們也隻是擁有這種術式,無法使用。
五條悟沒有将更深層次的原因告訴鸫,他隐隐有預感如果說出口,鸫對他的興趣會從他本身而集中到這對六眼。
他把臉湊過來,迎着我的視線,想讨得一吻,我躲開。
“繼續說。”
五條悟扁了扁嘴,接着道:“你見到地那些怪物是[咒靈]由人類情感的陰暗面誕生的怪物,普通人無法看見,無法攻擊,隻有咒力對其的攻擊才有效。不知緣由,你對咒靈擁有極強的吸引力。僅僅一周時間,三隻特級咒靈相繼在熊本地區出現——”
咒靈和畜生一大共同點便是這玩意喜歡圈地盤,沒有原因是絕不會離開自己的領域,所以當這些玩意不管不顧的朝熊本某個街區集中時,引起了咒術界的注意。
“所以你出現到我面前的原因,是為了解決那些咒靈?”
我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糟糕的事情,一旦知曉緣由就會被自己拉入另一個我無法掌控的陌生世界。
“是解決你,不過我改變主意了。”因為一本日記五條悟接手了相關任務。他對日記裡所記載的主人公萌生好奇,為深入了解鸫,故而主動接近鸫。
一系列的誤會都有因果,就好比如果他沒有拿到那本日記,自然也不會認識鸫。而某個不相關的咒術師會接手這個任務,以粗暴地方式處死鸫。
他能感受到不少咒靈源源不斷的在房中誕生,潮水般侵入這裡。
“你所到之處都是咒靈,在它們眼裡你似乎是個超級美味的小蛋糕。”他甚至還有功夫打趣。
“我以為是我的精神出現了問題……覺得那些東西隻有我能看到。”我喉間發緊。
燈光亮起,窗簾被拉開,晨曦的陽光,白熾燈的燈光,遮天蔽日的咒靈遮擋住屋外的風景,如影随形的癡纏目光始終眷戀在屋中某人的身上。
“你本性不壞,我見過你蹲下身為迷路的孩子擦眼淚,會對目盲的人施以援手,這樣的你不該被詛咒困住。鸫,和我立下束縛,我将為你破開詛咒。”
他的手指一根根穿過我的手掌,收緊,指腹能感受到我緊繃顫抖的身體。
咒靈扭曲的身影在窗棂上倒映,我以為他那句“語言作為契約的承載工具,一旦雙方達成協議,便不可随意違背”是随口胡編安慰我的話語,可在束縛的一瞬,某種不可名狀的東西纏繞住我。
“如果你沒有完成約定會如何?”我問他。
那雙海川般透藍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視着我,他随口一說:“大約會不得往生吧,就算死後變成咒靈也會糾纏你,直到完成為止。”
“聽起來好可怕呢。”
他将我被風吹散的頭發攏了攏,有些困惑道:“我以為你會很開心,這種程度的情話難道不足以心動嗎。”
他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一兩秒,很自然地移到窗外,随手消除那些咒靈,他關上了窗戶。
之後我們又聊了很多,他問我死過多少回,我記不清了,但屍體很難清理,我經常會喂給咒靈,或者拖到後院的焚化爐去處理,因為绫濑先生他說屍體是很好的化肥。
聊到這裡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前男友,因為我和他也聊過同樣的話題。
我問過前任:“如果我死了,你會給我的屍體上放一束花嗎?”
前任凝視我許久,那對綠眸中突然多了我看不懂的情緒,他問我:“你把屍體埋樹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