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廈時已經是傍晚,街道旁盛開着河津櫻花。
五條悟注意到即便鸫着裝低調,面容半遮,依然惹得不少行至而過得路人側眸注視。
鸫的眼瞳很大,如同貓兒般清透淺色的眸子,可能因為飲食不規律,體脂偏低,側臉的線條銳而精緻,白桦色長發松松束在腦後,模糊了性别的概念,不過,被那雙眼睛沉靜注視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
鸫可能從不清楚,他的眼睛若長時間盯着某人,稍稍挪動下視線,便是一個不得了的撩撥。
那不是刻意引誘,而是某種渾然天成的本能。
白發咒術師喉結滾動,手中的禮袋捏的作響。
他明知鸫的“引誘”是無意識的行為,也很清楚那吸引他的魅惑最終将引發某個失控的局面,但這種情感被拉扯的微妙體驗,他幾乎沒有思考便選擇了随波逐流的态度。
那本日記中記載,鸫是最接近伊弉冉尊的宿體,他這個人,他的能力,便是誘人堕落,激發人類心中最原始的惡欲。
[會發展到哪種地步呢]
悟也很好奇。
————
我們停在了一家高檔餐廳門前。
我心頭莫名一緊。
悟推門而入,侍應生帶引我們入座。
侍應生遞出菜單,客氣且親切:“先生,請問要點什麼?”
我盯着那一串燙金英文,發出窮鬼的聲音:“要走。”
五條悟開口:“我請客。”
椅子再度被拉開,點好主菜後我将菜單轉給他:“真地可以嗎,這家蠻貴的。”
五條悟瞥了眼那八道主菜,淡定說:“慶祝你入職第一天,有什麼不可以。”
“我再點幾個。”見他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
“反正從你工資裡預支喔。”
“你好,之前點的八個餐品請退掉。”
“開玩笑的。”
“再來兩道甜品,對,最貴的那個。”
顯然,侍應生見慣了大場面,不動聲色的為二位貴客添水上甜品。
“都不缺錢了還這麼摳門?”五條悟語氣略顯戲谑。
我将菜單退回:“一種生活态度。”
他笑着點頭,畢竟這頓餐飯連他一條内褲都買不起,但悟隐隐覺得這話說出來會遭打。
“你清楚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樣嗎?”等上餐的間隙,悟說道。
“我姐姐詛咒了我。”我斷言道。
“那麼誰詛咒的她?”悟反問。
我一時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
“[詛咒]本質是人類溢出的負面情感扭曲為一種特殊的能力,你對咒靈是美食亦是毒藥,對人類也如此。你經曆多少次死亡才變成如今的自己,成為你姐姐期許的模樣,你有想過嗎,有完成她的真實願望?”五條悟收斂起玩味的神态,認真道。
“我明白了,她憎恨我,所以想将我同化成她這種怪物,體會她的痛苦。”
五條悟搖頭:“不,是愛。”
“沒有比愛更扭曲的詛咒。”
“我們歌頌愛,卻對愛的負向作用閉口不談。”
五條悟将一碟甜品推至我面前,以溫和的口吻說:“先吃飯吧。”
在人格尚不健全的少女時期,給鸫的姐姐堆積對愛錯誤理解的女人才是罪魁禍首。
鸫不理解的愛,恰好與這份詛咒産生和音。愛包含痛苦,扭曲也是愛的一種體現,從一個極端滑入另一個極端,并不罕見,正如他的摯友。
悟指節無意識收緊,他習慣性彎起嘴角,又察覺到此刻不适合展露笑顔,笑容轉瞬即逝。
倘若要破解詛咒,那就必須理解這份愛,他們中的一人必須達到這個境界,才能獲得解除詛咒的鑰匙。鸫無力做到這點就由他來完成,畢竟弱者總能在他這攫取更多憐憫。
這頓晚餐食之無味。
臨出門,我将打包的料理随手給門口地流浪漢。
學校外那片山林崎岖,路有些難走,視線太暗我總會崴腳,他忽然牽住我的手,可我沒有回握他。
悟偏頭看我,明明隔着黑眼罩,夜色沉沉,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我偏偏讀懂了他的意思。
我抿唇,坦然道:“我有點生氣。”
他的肩線顯然繃直了一瞬,打趣道:“原因呢。”
“不知道,就是很生氣。”我面無表情道。
“如果我道歉,你會開心?”五條悟敏銳的抓住了某個關鍵點。
我一言不發的往前走,腳下沒踩穩,差點摔倒,一雙手牢牢按住我的肩膀,帶着溫熱氣息的胸膛隔着柔軟的布料貼近我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