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腳步聲踏過走廊,我轉頭望去,隻看見自己的影子被路燈拉的奇長,随着風晃動,明明滅滅地發着抖。
忽然,我的視線裡出現了虎杖悠仁的臉。
他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弄得滿頭汗水,眼睑底部黑到發紅的紋身獨特又有魅力。
此刻,那對棕紅眼瞳正和我對視着,倏而彎了彎。
過道的路燈将他得影子拉的很長,小麥色的皮膚上挂着汗水。
我一時不知該以什麼表情面對他,我得确保自己現在看起來不那麼可怕,不會吓到這個少年。愣神片刻,将手中的煙盒遞給他。
他爽朗一笑:“哥,我不抽這個。”
擡起胳膊擦汗的同時,他露出腰腹纏繞的繃帶。
我像是找到了救贖的話題般趕忙開口:“傷口沒事嗎?”
他慌忙把背心往下拽,卻扯到傷口,倒吸一口冷氣。
“沒事!被捅了個口子而已,我去醫務室簡單處理過了,而且我身體情況特殊,這種小傷過幾天就能痊愈,總麻煩家入小姐怪不好意思的。”他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僞裝出來的刻意輕松。
“這不是麻煩。”
我買了瓶罐裝可樂,遞給他:“這是必要的治療,受傷就該好好處理,和體質無關。你不該因為自己的特殊就看輕自己。”
虎杖突然笑了,露出那顆尖尖的虎牙:“謝謝你的好意,我明白了,不過成為受肉太久,好像已經習慣這種生活。”
他靠着欄杆,仰頭盯着天花闆,喉結滾動:“嗯,受傷是很正常的,老師說這是變強大的必經之路,何況我比别人要占優勢很多,我不會輕易死掉噢。”
正是因為虎杖依賴着這種扭曲的心理安慰,才放逐了自我對疼痛的感知。默許這份虛假的安全感,直至周圍人都被這套扭曲概念同化。
回想起之前在飯桌上聊過的話題,少年們用輕松玩笑的方式蓋過他的身體狀況,何嘗不是一種危險的警告。
我替他說完那些話外之意。
“其實你覺得自己像個容器,承載着某種核武器,時刻擔心自己會失控,以玩笑方式來縮減自己與他人的距離,好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麼危險?”
虎杖的眼睛倏地瞪大:“你好敏銳。”
這小傻子。
“當宿傩的意識第一次在我腦海中浮現,那感覺真的很可怕。”虎杖的聲音忽然低沉下去。
他能看到宿傩的過去,千年前的咒術界天才雲集。而宿傩早在成為詛咒之王前便已是頂尖咒術師,他眼中沒有一絲困惑與猶疑,任何術式都能在分秒間拆解複刻,這種強者的記憶本就是一種寶庫,
可随之,他共鳴到的更多是令他頭皮發麻的恐怖。
“我一直沒告訴五條老師這些,我能感受到宿傩的情緒,那些殘忍瘋狂的念頭,隻想着怎麼才能奪得自由,進行取悅自我的殺戮遊戲,他根本沒把人命當回事。後來每吞一根手指,這種影響就在加倍。”
虎杖繼續說,聲音裡帶着幾分迷茫:“你說,我這身體的極限到底在哪裡?我究竟還能堅持多久?”
我看着他,輕聲說:“怎麼突然這麼問?”
虎杖站直身子,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紋路,他苦笑着說:“就因為這樣啊,從第一次吞下宿傩手指開始,我就成了這副模樣。”
“蠻炫酷的。”我仔細盯着他腹部,嗯,腹肌也練得很好,羨慕了。
虎杖耳廓泛起紅暈,他放下衣服。
“抱歉,跟你說了這麼多喪氣話,可不知為什麼,面對你時這些話就忍不住往外冒。”
我清楚是我的體質在影響他,便沒有責怪的意思。
“雖然我們相識不過一天,我還是蠻欣賞你的,白塬監督。”他的手絞着衣擺摩挲,顯得有些害羞。
我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表情突然變得冷淡,幾步拉開距離。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但手腕卻被一把扣住。
我身形微頓,考慮到他是悟的學生,沒有太抗拒。
我側身看他,眉眼完全沒有剛才溫和的态度:“還要做什麼。”
我的聲音很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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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仁偏着頭望着我走遠的背影,眼底滾過暗色,轉瞬即逝。
端坐于白骨高山之上的宿傩嗤笑,現實中,虎杖右頰裂開一道唇,嘲諷拉滿:“怎麼不沖上去抱着他哭啊,蠢貨,說不定對方會心軟呢。”
“宿傩,我好像有點喜歡他,不過你說這種一看到他的臉心髒就砰砰砰跳的心情是喜歡嗎?”虎杖悠仁不理他的嘲諷,轉而問。
“你确實對那家夥産生執念了。”宿傩輕聲說。
很奇妙的是他也似乎受到了這種影響,不同于青澀少年的懵懂,他清楚膨脹于胸腔的絕非愛意,是咒靈本能的食欲。縱觀千餘年,他頭一次對某個人類抱有如此強烈的欲望,實乃罕見。
可人類确實常常會将極端的情緒混作一團,把殺意和愛意攪得不分彼此。壽命又短如蜉蝣,在情感上糊塗些倒也有趣,宿傩心情愉悅地想。
悠仁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下,他聽見宿傩低笑道:
“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