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九蓮峰崖底,落地的時候,明空踉跄了兩步,整張臉蒼白得不似活人。下墜的感覺,讓他好似回到了十二年前。
無争穩穩地扶住明空,卻是不發一言。他明白,有些事隻能靠明空自己去克服。
無花關心地問道:“明空師侄,你可還好?”
明空抖了一下,然後低下頭,虛弱地回答道:“還好,多謝師叔關心。”
無争疑惑地看了無花一眼,他感覺明空和無花兩個人都不太對勁。明空似乎有些懼怕無花,而無花對明空又有些過于關心,他好像總在看明空。
壓下心頭疑慮,無争不着痕迹地擋在了二人之間。
楚留香将一切看在眼裡,暗自感歎,在這南少林裡似乎有許多秘密。他走上前,帶着幾人來到發現佛身的地方,指着一片水窪說道:“就是此處。”
無為看着那片水窪,不确定地說道:“這裡似乎是當初我們找到明空的地方。”
無争喃喃道:“也許當初就是佛者救了明空。”不然也無法解釋,明空為何能活下來。
天峰念了聲佛号:“阿彌陀佛,一飲一啄,盡皆是緣。”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尊重僧人的信仰,卻不太相信那具佛身十幾年前就在此處。對于佛身顯現出的模樣,他還是傾向于中了什麼能叫屍身不腐的奇毒,而不是傳說中的肉身佛。
他曾見過的肉身佛,被僧人珍而重之地供在佛龛裡,鑄以金身,這才得以長年不腐。而他發現的佛身,卻是埋于泥土之下,日夜受溪流浸潤,沒有什麼肉身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過十幾年都不腐爛。
不過,就是楚留香也不得不承認,那具佛身的模樣的确奇特。
明空望着楚留香指認的那片水窪,怔怔出神,原來他當初就是倒在這裡,耳畔仿佛又響起彼時系統的那一句“心不死,人不死。”
他張口說了個“你”字,然後又閉口不言。
就輩分而言,明空不可能用“你”稱呼其他人,是以楚留香應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明空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沒什麼。”他想問的人,并不是楚留香。
有些模糊的畫面在眼前閃過,明空微微側頭,看向隻有他一人可見的白色虛影,似乎來到這崖底後,虛影便凝實了一些。
他有些話想問系統,卻又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天峰師祖說的不錯,他與九蓮峰的緣分确實深重。
站在亂石灘中,無為歎了一聲道:“可惜沒能找到佛者留下的物件,也不知佛者法号為何。”他在煩惱供奉佛者的佛龛前,牌位該立什麼。
天峰淡聲道:“名是空,法号亦是空,不必執着。”
無為雙手合十,面露愧色,躬身道了聲“是”。他與無花一樣,師從天峰大師,卻遠不如無花的悟性,甚至也不如孩童時的明空。
想到這,無為好奇地找尋無花和明空的身影。
此時,無花和楚留香站在一面白壁前,而明空則和無争在方才的水窪邊上說着話。
距離有些遠,無為聽不清他們各自在說些什麼。
無花手拂過白壁,将上頭的灰塵拭去,卻見白壁透亮,可照人影,他訝然道:“這似乎是面白玉壁。”
楚留香走到他的身邊,說道:“我還道之前看到的白影是怎麼回事,原來是這玉壁照影。”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像在對師叔講話,倒像是在面對自己的朋友。
無花看向玉壁中兩人的影子,笑着打趣道:“這是不裝了?”
楚留香感歎道:“從前聽說和尚都有一雙慧眼,可透過表相看清裡相,我原本還不信,現在卻是信了。”
無花指尖滑過楚留香在玉壁中的影子,笑着道:“實在是楚留香能力太過出衆,讓人想看不出都不行。”
楚留香瞥了他一眼,佯作生氣道:“那你還故意叫我師侄。”
無花笑道:“能夠占楚留香便宜的機會可不多,貧僧也難以免俗。”
楚留香失笑搖頭。他實在想不明白,像無花這樣的妙人,明空為何會懼怕。當然,他也想不明白,像自己這樣有趣的人,明空又為什麼會避之不及。
無花似乎知道楚留香所想,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水窪邊的師徒身上。
無争和明空挨得很近,他小聲問明空:“明空,你可有記起當年是何人将你打下山崖?”
無争本想讓楚留香慢慢打探,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佛身之事一出,恐怕現在崖下的幾人都已猜到楚留香的身份。至于自己找楚留香的事,想來也瞞不過天峰大師。
瞞不過便不瞞,明空恢複已是意外之喜,無争準備以後将明空帶在身邊,好好教導他武功。
明空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看見那人模樣。”
無争望着無花和楚留香的背影,有些疑慮地問道:“你對無花……”
不待他将後面的話問出,明空連忙答道:“我對無花師叔隻是尚不熟悉,有些不自在而已,師父不必挂懷。”
無争松了一口氣,說道:“也是,你才恢複,寺中僧人大多不認識,确實會不自在。不過既然恢複了,以後便住回達摩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