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預感成了真。
明空帶着那位公子打扮的姑娘找了間破廟容身,坐在火堆邊,姑娘說起了自己的事。
她聲音嬌媚,帶着點躊躇,隻聽她道:“我姓阮,家住在信陽,獨自來到大理,是想去鎮南王府找一個人。”
明空深深歎了口氣,他是真沒想到,刀白鳳說的話居然這麼快就應驗。
聽見明空歎氣,阮星竹問道:“僧者何故歎氣,是我說的話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明空問道:“阮姑娘可知,段王爺已有王妃?”
阮星竹猶豫着點了點頭,她怕明空覺得自己是不檢點的女人,連忙道:“可段公子說過,我是他心愛之人。我沒有想争搶什麼,我隻是想他了……”
明空還未說什麼,說出想段正淳的阮星竹倒是先羞怯地低下了頭去。
信陽女子多豪情,阮星竹卻一點也不像。她這溫婉羞怯的模樣,倒有些像江南女子。
不過,明空沒有錯過她眼中的一抹狡黠。能夠千裡迢迢從信陽獨自來到大理,她當然不會是什麼毫無心機的女人。但這心機若隻是為了自保,卻也無可厚非。
想起自己答應過刀白鳳的話,明空頗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小僧以為,姑娘同段王爺不合适。”
阮星竹擰起眉頭,撇着嘴問道:“為什麼?”
明空連字都不帶換地說道:“小僧以為,好姑娘們都值得有一個一心一意愛她的好男人。”
他隻希望,這話是他最後一遍說了。
阮星竹怔住,眼中落下淚來,她喃喃道:“從沒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明空沒想到她會哭,他有些尴尬地無所适從。
阮星竹凝注着他道:“小和尚,你知道嗎?他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外男。我還記得,那天是上元佳節,我剛滿十七,家裡人終于肯讓我在婆子的陪同下,到湖的另一邊去看一看花燈……”
隻一眼,她便瞧見了提燈自橋上走過的段正淳,而段正淳也停下了腳步,癡癡地望着輕舟上坐着的她。
婆子呼喝着叫他不要看了,段正淳便先假裝離去,等天一黑卻順着水道摸進了阮星竹居住的水榭。
他們在月下互訴衷腸,段正淳送了她一盞燈,她送了他一方手帕。
是不是情,阮星竹其實也不太懂。
她出身于一個臨水而建的江湖門派,因祖上出過文官,雖成了江湖人,卻仍保留着書香世家的做派。
準她泅水習武,卻不準她見外男,就連她未來的夫君也不由她做主。
段正淳點燃了她心中的那點叛逆,她便道自己愛段正淳情深。
如今聽了明空的勸告之語,她又覺得僧者說得頗有道理。
對着火光仔細一瞧,她猛然發覺,僧者的相貌之美,簡直同畫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胸腔裡的心髒怦然直跳,是為他天人一般的姿态,也是為他話語中的珍視。
她與段正淳發乎情止乎禮,可一見這僧人,卻不知為何臉紅心熱。
她似乎愛上了眼前的僧者,可僧者卻是方外之人。
阮心竹有些無措地想,難道我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難道我竟見一個愛一個?
她的這些心思,明空自然沒有察覺,聽了一耳朵才子佳人的故事,他隻覺如坐針氈,巴不得早些告辭才好。
明空不是沒想過勸阮星竹未來對自己的孩子好些,可且不說離阿朱阿紫出生還很早,就說對一個姑娘家講這種話,饒是明空也覺得唐突。
明空道:“阮姑娘,此地離鎮南王府不遠,等明日一早我便可将你送進城。不過,小僧還是希望姑娘不要去找段王爺。”
阮星竹心下一動,有些期待地問道:“為什麼?”
明空想說她的行為是在破壞人家家庭,但又怕把話說得太重,便隻道:“他是有婦之夫,你去找他,于你于他名聲都不好聽。”
阮星竹看着明空的目光更亮了,她眨了眨眼睛,忽然道:“那我便不找了,小和尚,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明空愕然擡眼,阮星竹答應得有點過于快了吧?他這麼會勸人的嗎?怎麼對刀白鳳就沒用呢?
對上他的眼睛,阮星竹連忙低下頭,細聲細氣道:“我與段公子其實也隻見過三面,并沒有多深厚的感情,斷就斷了……我覺得,你說得很對。”
人是自己勸住的,河南嵩山有少林寺,自己找無花也确實可以往那邊去,順路送她無可厚非。可不知為什麼,明空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見他遲遲不肯答應,阮星竹嘴角一撇,委屈道:“大理到信陽路途遙遠,小和尚忍心叫我一個人走嗎?”
明空确實有些不放心,何況他也答應過系統要行好事,便隻得道:“好。”
阮星竹燦然一笑,她一笑,眼裡便真的像蘊了星星一般,璀璨奪目。
可惜,小和尚卻不懂得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