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蓁搖了搖頭,“崔治此人,嫉才善妒,多疑虛僞,不可相交。若是投奔崔治,也不會受重用。青州并非鐵闆一塊,隻是因為崔治聲勢浩大,為世之枭雄,才被天下人注目。青州以東有臨封一郡,富庶安平,倒是個好去處。”
宋虞複雜地望向魏蓁,魏蓁有些疑惑,“怎麼?可是我說的不對?”
宋虞搖了搖頭,“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多的?”
魏蓁一愣,旋即說道,“時時留心,便能知道了。”
宋虞面對眼前行走的百科全書不語,她翻身上馬,“那快點朝臨封走吧。”
魏蓁見宋虞急躁的模樣,搖了搖頭不禁失笑,
“不急。”
宋虞坐在小黑背上,因為沒有馬鞍,屁股硌得慌,“這還不急?蕭甯的追兵眼看就要追上來,火都燒到眉毛了。”
魏蓁指了指小黑和宋虞騎來的另一匹馬,“這兩匹馬,和禁軍的精騎相比,如何?”
宋虞摸着下巴,“小黑的話或許還能比一比,但另一隻嘛……肯定是比不過的。”
王邕命人備馬時也留了心眼,專挑了一匹跑得不快的驽馬,這樣即使宋虞逃出了宮,禁軍的精騎也可以盡快追上宋虞。
“所以即使我們連夜趕路,被追上也是遲早的事。”魏蓁輕聲分析。
宋虞想了想,是這個道理,“那怎麼辦呢?”
現在宋虞已經學會了把大腦交給魏蓁,反正她比自己聰明。
魏蓁嘴角噙了一抹笑,“等。”
“等誰?等什麼?等多久?”宋虞一頭霧水。
雨已經停了,但夜晚依舊寒風瑟瑟,魏蓁清癯的身軀被秋風勾勒出輪廓,
“等追兵走。這裡是京畿城郊,離皇城尚近,禁軍以為我們朝潼州青州方向逃竄,定然會奮力追趕。我們在此處稍歇,待禁軍走了再趕路,這樣就會離他們越來越遠。”
宋虞瞬間就明白了魏蓁的意思。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禁軍隻當她們亡命逃竄,怎麼也想不到她們會躲在城郊。
“妙啊。”宋虞不禁感歎,她看着魏蓁,心想自己要是也能有這樣的腦子就好了。
半個時辰後,禁軍浩浩蕩蕩疾馳在城郊的土路上,馬蹄帶起泥點飛濺,在泥濘的土地上流出坑坑窪窪的馬蹄印。
他們揚起馬鞭,奮力抽打着馬背向前方奔去,隻為更快追上宋虞。新帝已經下令,一定要捉到宋虞,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行人聲勢浩蕩而來,又匆匆打馬而去,最後留下無盡的沉寂。但沒有一人發現,離他們不過幾步路的濕冷草叢邊,就藏着他們想要捉拿的人。
*
翌日,皇宮内。
巍峨恢弘的宮殿内,文臣武将分列兩側,蕭甯坐在冰冷的龍椅之上,掃了眼離自己最近的王邕。
半晌後,蕭甯面無表情地開口,“朕能坐上這個皇位,全賴文武輔佐,将士用命,功勞最大者,非司徒莫屬。”
王邕出列,“老臣惶恐。陛下乃天命所歸,自有上天庇佑。”
蕭甯又看向朝臣中最清逸的身影,神色晦暗不明,“當然,除了司徒,宗嶽也功勞不小。若無颍陽程氏的支持,要想扳倒韓泰,控制京師勢力,怕是難于登天。”
程岱一身黑色的文官服,襯得他面若冠玉,他出列立于殿中,躬身道,“臣惶恐。匡扶皇室,重整社稷,乃臣分内之事,豈敢一人貪功。此次鏟除逆賊,王惇、李統也是夙興夜寐,為國盡忠,功不可沒。”
颍陽程氏這些年汲汲營營暗助蕭甯登基,可謂是大功臣。否則就這樣一個遠在祁州無人問津的公主,便是有通天的能耐也坐不上這個皇位。隻是如今這位女帝似乎不想安心做個傀儡,反而有着不小的野心。
飛鳥盡,良弓藏。功高蓋主,正是為帝王所忌憚的,而颍陽程氏,則首當其沖。程岱并不膽怯,回答得謙卑有禮,甚至還幫着扶風王氏、東平李氏等請功,既是在提醒蕭甯,不要忘記自己的皇位背後來自于世家的支持,同時還賣了另外兩家一個人情。
白玉旒珠後的蕭甯扯出一個冷笑,“自然,你們都是有功之臣,要賞。今日起,擢程岱為尚書令,王惇為侍中、李統為司隸校尉。”
王惇、李統一齊出列,“謝陛下恩賜。”
一旁的王邕适時開口,“陛下,首惡雖誅,但是韓泰餘黨尚橫行于京畿,那郭勇、潘牧皆是韓泰手下猛将,手握大軍,郭勇帶領禁軍在外除寇,潘牧帶着部曲出逃,韓泰一死,隻怕這二人會趁機作亂,還需早日鏟除。”
蕭甯颔首,“司徒所言即是,潘牧如今盤踞京郊,燒殺搶掠,朕打算親自帶兵鎮壓,以彰天家威嚴。”
王邕皺眉,跪于殿前,“陛下萬金之軀,萬萬不可以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