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惇也緊随其後，“司徒所言極是，還望陛下三思。”

朝堂上大半官員都跪下勸阻，唯有程岱垂首立在一旁，面無表情。

蕭甯冷冷盯着程岱，朱唇輕啟，“宗嶽，你說呢？”

程岱出列，手握笏闆，“臣以為，陛下剛登基，正需安撫民心，而禦駕親征，更能彰顯陛下盛德，以慰百姓。”

蕭甯用手撐着下巴，玩味地看了程岱一眼，“宗嶽所言深合朕心。朕意已決，再有敢谏言者，斬。”

退朝之後，王惇站在殿外，身旁絡繹不絕的朝臣擦肩而過。直到文武官員盡數走出宮殿，王惇才看見一個年邁的身影。

他快步走上前，伸手攙扶王邕，“叔父。”

兩人并排走着，王惇率先開口，“如今的陛下，似乎并不想做個安逸的傀儡女帝。她并不信任世家，同時還想親自鎮壓潘牧，将兵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惇早在朝堂上，就看出了蕭甯的意圖。雖然擁女帝上位已成為世家的共識，但是如果傀儡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很棘手了。他不禁又想到了這位新帝的母親，當年也妄圖幹預朝政，最後卻差點将這大靖王朝斷送。

王邕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她野心不小，但也翻不出天。”

王惇皺眉，“但今日朝堂上程岱的态度……”

擡眸，王惇便撞上一雙清幽的眼，他不由一愣。程岱遠遠朝他颔首，随即便走遠了。

王邕凝視着那抹清逸的背影，“若蕭甯當真掌握了實權，那第一個開刀的，就是程岱。兔死狗烹，這個道理他不會不懂。”

王惇也迷惑了起來，蕭甯掌握了兵權，颍陽程氏便是第一個要鏟除的對象，但程岱卻在朝堂上公然維護蕭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

秋陽照在青州與中州交界的山道，山色空濛，雲銷雨霁。泥濘的土路上，兩個少女一前一後打馬悠悠地走着。

“咳咳……”魏蓁捂着嘴，馬上颠簸，她咳得五髒六腑都要出來了。自從皇宮出逃，魏蓁淋雨受了風寒，魏蓁便開始斷斷續續地咳嗽，她身體本就羸弱，如今又要日夜兼程趕路，病都暴露了出來。

蕭甯在各關隘處張貼告示通緝二人，她們也不敢進城找大夫，隻能繞路走鄉間野道。

宋虞見狀，忙停了趕路，扶着人下馬，讓她靠在樹下休息。

魏蓁面色蒼白，嘴唇幹裂，她聲音沙啞，“是我身體不中用，拖累了阿虞。”

宋虞多少也能猜到原因。魏蓁從前養在深閨，金枝玉葉，哪曾這般栉風沐雨。一朝淪為階下囚，也不知她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

“你别這麼說，小黑颠地我屁股痛，剛好歇歇。”

小黑不樂意地哼了一聲，晃蕩着馬尾，表達它的不滿。

宋虞在不遠處汲了水，又找了些樹枝生火，待水燒沸，又涼了會兒才讓魏蓁就着手喝下。

魏蓁乖巧地喝着水，宋虞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你聽過那個谶語嗎？”

宋虞不知怎的，想起了蕭甯在大殿上的那句話。

魏蓁垂眸道，“凰自東出，山有寶木。舜為二士，天下共主。”

“你知道？”宋虞詫異地看向魏蓁。

魏蓁點頭，“其實，在我第一次聽到你名字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句話。”

宋虞從地上扯了根草，拿在手中逗弄小黑，“這句話到底在說什麼啊，為什麼蕭甯要因為這句話殺我。”

将熱水喝完，魏蓁感覺身體都熱了起來，鼻尖冒出細密的汗珠，“凰自東出，暗示鳳凰來自東方，而潼州，剛好在洛京以東。山有寶木，寶加木，就拼成了一個宋字。舜又名有虞氏，二和士合在是個主字。”

“整句話的意思是在說，有一個叫宋虞的人，來自東邊，最終會成為這天下的主人。”魏蓁說完之後，便沉默了。

宋虞聽完覺得不可思議，“這怎麼可能？”

且不說自己是穿越而來，難道這世上真有一個叫宋虞的人，最後會奪得皇位？有這麼湊巧的事嗎？

魏蓁說道，“這句谶語五年年前便流傳于世，最初是從皇宮裡傳出來的，後來便流傳到洛京大街小巷，成為童讴民謠。韓泰執掌朝政時，凡是傳誦這句谶語的人都被斬殺，後來便無人敢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