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了很久。
夜色已深,周圍沒有路燈,借着幽微的月光,表盤的日内瓦紋路反着清棱棱的銀暈,指針顯示是十點二十分。
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十分鐘,他下了談判桌就趕過來,沒來得及換下正裝。昏暗的地方連空氣都是陰濕的,他勾住領帶結,向下拉了幾分,然後慢條斯理地解開袖口。
直到一個幽微的人影出現在竹籬後面,他微微舒展了眉頭,确定自己來對了。
江晟嶼朝他走過來,明明是同齡人,比起對方的西裝革履,他一身休閑裝扮,滿滿的學生氣。
然而他接下來的行為可不像個學生。
溫缙的這張臉,他早就忘了個七七八八,如果不是陸悠梨,他們這輩子應該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此刻見到本人,江晟嶼覺得自己真不應該把他忘得那麼徹底,畢竟這麼龌龊無恥又下作的玩意兒,他以後都難遇見了。
“唔。”
一拳下去,溫缙狼狽地後退兩步,右頰火辣辣地燒疼,牙龈麻了。
眼鏡被打掉了,他眯起眼睛,用舌尖頂起疼到麻痹的臉頰,濃郁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見他不還手,江晟嶼也不跟他客氣,上去又是一拳,身影帶風。
堅硬的指關節重重砸進他眼眶,用了十成十的力,溫缙預判到他落拳的位置,微微側了側臉,雖然還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但起碼不會被打成半殘。
溫缙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朝對方露出一個微笑,隻不過因為臉上的刺痛稍顯扭曲:“謝謝。”
沒等江晟嶼反應出來他的言外之意,溫缙斂起笑容,上去對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他練過散打,比起江晟嶼毫無章法的攻擊,他幾乎是拳拳擊中要害,看到對手漸落下風,他心中的郁結才稍微宣洩出來。
“你應該慶幸我今天穿的是西裝。”
把江晟嶼撂倒在地上,溫缙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看他躺在腳邊痛苦地扭動,上去踢了他一腳,力道不大,意在羞辱。
在他低頭找眼鏡的時候,江晟嶼從地上跳起來,一腳把他踹在地上。溫缙一時沒躲開,被他掐着脖子,一拳捶在腹部,頓時悶哼一聲,彎起脊背。
他臉上挂了彩,江晟嶼也沒好到哪兒去,雖然臉上沒有傷痕,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全身都像過了一遍油鍋,動動手指頭都疼得厲害,胃裡更是翻江倒海。
“這就是你說的公平競争?”江晟嶼咬着牙,勉強眯起眼睛趕走重影,“你賤不賤?”
溫缙的左眼已經腫起來了,但絲毫不影響他笑得風度翩翩:“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這嗎?”
“這裡沒監控,”他深深地勾唇,自問自答,“方便我把你弄死之後抛屍。”
話落,他一拳把江晟嶼打了下去。江晟嶼也不是吃素的,跟他過了幾招就很快熟悉了他的套路,兩個人從地上爬起來,分開一段距離,不給對方留一絲破綻,但也沒辦法分出高下。
“如果你還記得公平競争,就不應該動她。”想起陸悠梨身上的牙印,溫缙真恨不得把他牙都打下來,“你哪來的臉跟我提那四個字?”
江晟嶼氣笑了:“賊喊捉賊上瘾了是吧,你除了使陰招還會别的嗎?什麼意思,跟我挑釁?你小三當得挺美呀,真沒見過比你更賤的了。”
“誰是小三還真不一定,”溫缙輕笑,“她跟你在一起是可憐你。你還沒發現她為什麼選擇了你嗎,她真的喜歡你嗎,她隻是想利用你來刺激我罷了。”
“溫缙,你真是又賤又不要臉。”江晟嶼笑不出來了,“本來牙印的事我沒打算跟你追究,畢竟她是我女朋友,大不了我以後把她看緊點。你倒好,上趕着找抽,我今天不把你打個半死算我對不起你。”
溫缙站在原地沒動。
“牙印不是你弄上去的?”話一出口,電光石火,他心中浮現出了另外一個可能——
中午停在醫院門口的那輛賓利。
江晟嶼怔住了。
溫缙看他這幅反應,就知道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他擦了一下唇角的血,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看來小三不止我一個,不是嗎?”
他還真是小瞧了陸悠梨。
江晟嶼深深吸了一口氣,冷眼看向對方:“先不說牙印,她跟你提過她得惡性腫瘤的事嗎?”
……
陸悠梨深夜被一通電話叫到了派出所。
看到江晟嶼和溫缙的那一刻她整個人都是懵的。
兩個人形貌狼狽,尤其是溫缙,他的左眼青了,臉頰也高高腫起來:“悠梨,不好意思這麼晚叫你過來……冰水帶了嗎?”
“在這兒,”之前溫缙在電話裡拜托她買一瓶冰水,她還以為是他口渴了,沒想到他是被人打了,“你的臉怎麼了,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