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逾大概知道将要發生什麼,很想留下吃瓜,可惜林棘不讓,她隻好告辭。
穿外套的時候,她又向林棘念叨了一遍:
“看在我這麼乖的份上,有空來我工作室給我旺一旺生意呗,指定要你的單子打出來能把我埋了。”
林棘:“再說。”
嚴逾哼哼唧唧離開後,林棘目光再次落到角落。
宋缇身邊的女人一頭惹眼的金棕色長卷發,濃妝,和年前林棘在希思羅機場看到的的确是同一個人。
兩個半月前。
林棘受邀出席在倫敦舉行的金融峰會,在機場看到兩個女人摟在一起。
林棘是乘坐私人飛機來的,降落的航站樓遠離大客流量的主航站樓,這裡人少,輕易地确定了那兩個女人之一的确是宋缇。
和她親熱摟抱,旁若無人接吻的明顯不是她的未婚妻姜司意。
兩人揚着笑語一起走進私人休息室,林棘還站在空蕩蕩的原地,思緒難得擰出了個疙瘩。
半晌,她拿出手機,打開微信。
置頂的人昵稱叫【散裝吐司】,用的是小狗頭像。
白乎乎的毛團子有一雙黑洞洞的圓眼睛,正對着鏡頭吐出粉色的小舌頭,看上去在笑。
那是姜司意養的小狗,林棘知道。
林棘還知道,小狗叫雪球,姜司意很疼它。
和姜司意加好友的當日,林棘就将她置頂了。
即便這麼多年來,除了主動給她發各種過年過節的問候微信,她被動回複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交流,姜司意也一直位于最頂端,從來沒變過。
在林棘的記憶裡,姜司意總是站在人群外,不争不吵,隻有别人主動跟她說話她才會開口。
她總是在等待着,不給人造成任何麻煩。
可即便如此,有些人也不願幹脆地給她一個結果。
打開姜司意朋友圈,依舊是一個月前獨自看紅楓的那條。
楓葉寂寞地綻放似火的豔紅,拍下它的人沒有配半字文案。
安靜的孤單感刺破手機屏幕,紮進林棘的心裡。
峰會結束之後,林棘回到集團總部,正式啟動回國計劃。
一切比料想的還快。
林棘又叫來服務員。
“你們經理在不在?”
一聽要找經理,服務員如臨大敵。
他們的店開在核心CBD,客人大多是高級白領,還有投資人、銀行家,難伺候得很,動不動就要向經理告狀。
服務員小心翼翼地問她:“女士,有什麼讓您不滿意的地方嗎?”
林棘看出她的緊張,“不是服務方面的,有其他事找你們經理。”
服務員略略松了口氣。經理來了後,兩人低聲說了幾句,經理的表情很快從緊繃變成暗喜。
還以為是來找麻煩的,沒想到是來送錢的财神。
林棘跟經理商量,能不能用每人一千元店内代金券讓所有客人離開。
她會支付代金券的額度,如果客人不想要代金券,她也可以當場折現。
這是個冒昧的請求,可能會影響餐廳的信譽,所以她願意再支付十萬元權當餐廳的損失費。
經理在這一帶工作有三年了,見過無數奇葩客人,但出手闊綽到奇葩客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經理眉開眼笑道:“好的好的,我去試着跟别的客人說一下。”
林棘:“麻煩了。”
有這等好事客人們自然樂意成全。經理美滋滋去拿代金券的時候心裡還想,這大美人怎麼有點眼熟,好像在那兒見過。
做事這麼強橫,嘴上卻彬彬有禮,偏偏長得太美,讓人不知不覺聽從了她的話,挺絕。
這家餐廳是宋缇和譚雅常來的地方。
上次譚雅回國,她倆也在這處私密的角落約會。
餐廳和姜司意的生活圈不重疊,也跟宋家的公司有段距離,很難碰到熟人。
而且椅背高,角落位置面對着玻璃窗,隻要不是特意過來,基本上沒人會發現她倆。
寬敞的全景落地窗外,能俯瞰整座J城繁華的城市交通網。
大雪在不厭其煩地覆蓋都市天際線,宋缇和譚雅一邊接吻一邊欣賞雪景。
欣賞得太投入,身後餐廳的其他客人在慢慢減少她們也沒發覺。
宋缇問譚雅:“你這次假期有多長?”
譚雅:“怎麼,這就巴不得我快點回去了?”
“怎麼會。”宋缇捏着她的手指,“我隻是想知道你能在我身邊待多久,我好計劃帶你去周邊玩玩。”
譚雅靠在她肩膀上,“那你随便計劃,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兩人沉默了三秒鐘,譚雅突然坐起來。
“幹嘛不說話?”
宋缇知道她不可能留在國内,她全家都在倫敦,工作也在那兒。
她是故意這麼說的。
幼稚的試探讓宋缇心裡某個角落掠過一絲煩躁。
宋缇将那份燥意壓回去,繼續保持着她内核穩定的人設。
“沒有啊。”
“不是和那個姓姜的沒有感情,硬湊一塊兒?不是被纏得煩死了?不是封建糟粕?不是一直在想辦法退婚麼?怎麼,我一說要留在國内你就怕了?”
“哪有,别胡思亂想。”
宋缇摸着譚雅柔順的長發。
“我一直在找機會,眼看就要成功了,你可别在這個時候打亂我的節奏。”
譚雅“哼”一聲道:“誰知道這是不是你敷衍我的借口?”
宋缇說要退婚都說了快兩年了。
“你明知道,我有多不滿意姓姜的。”
宋缇無名指壓在太陽穴上時輕時重地揉着,其他四指優雅起翹起,眉心堆起一座小山。
“從能力到性格到家世,沒有一個出挑的地方,我這些年全靠意志力撐過來的。要不是姜司意那個媽給我找這個大麻煩,我也不至于被煩到現在。希望老天開眼,快些……”
宋缇的話說一半突然停了。
譚雅疑惑地看她,見她一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落地玻璃牆,表情和見鬼沒什麼區别。
譚雅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玻璃上倒映着一個女孩的身影。
女孩一雙大眼睛通紅,蓄滿了眼淚,雙手緊攥,骨節發青。
譚雅認得這張臉。
正是宋缇一直想擺脫的未婚妻姜司意。
服務員準時把咖啡送到林棘面前。
“您點的咖啡。”
林棘望着姜司意的方向道:“送給她。”
服務員:“……好的。”
宋缇回身,和姜司意對視。
“你怎麼來了?你找人查我?”
姜司意心口劇烈起伏着,雙唇因為情緒太過激烈而呈現出深紅色。
剛才譚雅輕蔑的言語和宋缇嘲諷的話,一字不漏落進姜司意的耳朵裡。
她做夢也想不到宋缇竟是這樣想她。
正是極端憤怒之時,服務員把那杯咖啡端了過來。
“您好,您的咖……”
話還未說完,姜司意拿過咖啡,整杯潑在宋缇臉上。
連帶着譚雅剛花大價錢做的頭發和一身當季高定全被荼毒。
宋缇被燙到不顧體面跳起來。
“姜司意你瘋了,敢潑我!”
在宋缇看來,姜司意沒有脾氣更不會發火,是隻誰都可以欺負的草食動物。
她沒想到,再溫順的草食動物,再回避型的人格,被踩到底線時也會憤怒,更會不顧一切反擊。
姜司意強行壓抑着淚水,告訴自己絕不能在這兩個人面前落淚。
即便努力控制着語調,聲音裡的輕顫還是很明顯。
“你如果要退婚,直接跟我說,我不會纏你。”
她将咖啡杯放到一旁,用宋缇從未見過的犀利雙眼盯着宋缇道:
“你沒資格提我媽。下次再讓我聽到你提她,不止一杯咖啡。”
宋缇沒見過這樣的姜司意,心裡不忿,一時間卻也無言反駁。
不想看到這兩人,姜司意轉身離開餐廳。
林棘已經為自己圍好了披肩,跟着姜司意的步伐一起走出大門。
宋缇看到林棘的身影,心内一咯噔。
糟了。
“表姐——”
宋缇這一聲急追着林棘的背影,林棘沒理她。
玻璃牆擦拭得太幹淨,太不留餘地。
讓宋缇能一眼看到姜司意,也能看清當下的自己。
每周都花大價錢保養的長發現下毫無造型可言,咖啡漬像一大團砸在她身上的泥水,她從沒這樣狼狽過。
氣不打一處來。
好不容易熬到現在,姜司意馬上就要撐不住主動提退婚了,卻在這個時候被她發現,有種前功盡棄的沮喪。
被姜司意發現也就算了,偏偏還撞上表姐,真是夠倒黴的。
更狼狽的是她聽到有人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