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軌啊?”
譚雅對小聲八卦的服務員喊了一嗓子,讓她們拿毛巾來。
服務員送毛巾過來時,指着桌上的按鍵微笑提醒譚雅:
“下次還需要什麼服務,不用喊這麼大聲,直接按鍵就可以的。”
譚雅:……
宋缇沒接毛巾,目光還落在方才林棘追出去的方向,皺了皺眉。
原本宋缇計劃帶譚雅去J城最好的溫泉,現下徹底沒了心情。
宋缇依舊昂着頭,再灰頭土臉也是隻驕傲的孔雀。
“我回家收拾一下,你也回酒店吧。”
譚雅看宋缇笑容欠奉,就知道她心情差得很。
宋缇心裡想什麼譚雅能猜得到。
肯定在怨憎,如果她不在這個時候回國,就不會恰好被姜司意撞見。都是她的錯。
譚雅也沒了興緻,兩人出了餐廳,各走各路。
宋缇回到家,把髒了的衣服全丢了,洗了半天的澡才将咖啡味給洗掉。
回到客廳時,發現手機一直在震。
今天她沒在公司,也沒參加高層會議,一堆的決策都等着她定奪,催命來了。
宋缇煩躁地把手機關機,懶得管。
打開電視,想找一部能無腦看的電影放松放松。
剛看了個開頭,林雲汀和宋立名就來了,從院門口一路疾馳,用力推開客廳的門。
宋缇撐着發痛的腦袋,不耐地問:“怎麼又不打招呼就來?還不敲門。我也有隐私。”
林雲汀坐到她身邊的單人沙發上,聲音幽沉。
“如果你不想結婚可以直接退婚,現在好了,搞得也太難看了。”
宋缇想到家裡肯定會知道,沒想到這麼快。
“你們都知道了?”
林雲汀乜着她,“隻有我們知道那還好。你爺爺奶奶他們也全都聽說了!”
某根神經猛地抽痛,宋缇低着頭沒說話。
宋立名站在一旁,用一貫戲谑的語氣道:“既然都鬧成這樣了,索性直接退婚呗,對彼此都好。”
“你說的輕巧!”
林雲汀罵了丈夫一句,再轉向宋缇。
“我的臉面被你丢盡了!你要做這種事就該把尾巴藏好!那女的是誰?”
林雲汀尖銳的指責和宋立名的幸災樂禍不斷往宋缇的腦子裡刺。
宋缇忽然支起身子,“我本來就不想和她結婚,是你們強迫我。說姜司意适合我,她哪裡适合我了?要不是你們,根本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們強迫你?”
林雲汀直接站了起來,克制半天的怒火終于噴薄而出怒。
“當初是誰成天在我面前說喜歡她的?知道聯姻對象不是你,還回家跟我們發脾氣!我是怎麼幫你争取到這門婚事的你都忘了?我沒日沒夜地操心,換回來的是什麼?就是你的沒心沒肺?”
宋缇也站了起來,足足比她媽高了大半個頭。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現在提這些有意思嗎?她家現在的情況你難道不知道?媽你扪心自問,她配得上我嗎?這些年一直嫌棄她的不是你們?要真是為我好你早該退了這門婚。說得天花亂墜,從頭到尾你們顧及的隻有自己的面子!”
宋缇小時候是挺喜歡姜司意的,因為她長得漂亮,像水晶做的娃娃,誰看了都喜歡。
和她訂婚的時候她是覺得挺好,可姜家自訂婚後一落千丈,成了笑柄,難道她也要一起當笑柄嗎?
她又不是傻子!
林雲汀被女兒怨毒的表情驚得說不出話。
在她眼裡,女兒一貫都溫和孝順,從未這般刻薄。
眼前雙眼發紅的女人,讓她陌生中又感受到了一絲别扭的熟悉。
很像一個人。
對,林雲汀明白了,像她父親,像宋立名。
咄咄逼人又陰陽怪氣,簡直和宋立名一模一樣。
“走。”宋缇撐着腦袋重新坐回沙發上,避開臉,“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們。”
.
姜司意以為自己會難過,會狠狠哭一場,可當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并沒哭。
眼眶血紅,但沒有眼淚。
隻是在大雪裡漫無目的走了很遠。
手、臉和腳都凍僵了。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依舊很多人。
J城太大了,沒有一處安靜的角落可供人發會兒呆。
前方有個陌生的公交車站。
姜司意坐到公交車站的雨披下,身後廣告牌上女明星正拿着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幸福的笑容讓此刻落魄的姜司意有些羨慕。
風雪被擋住一些,暖和了一點的姜司意腦子總算又能轉了。
回想剛才在餐廳的一幕,唯一慶幸的是餐廳清靜,不然她未必能在走進餐廳的第一時間聽到宋缇的聲音,再發現她和那個女人坐在角落。
現在的自己估計還跟個傻子一樣為宋缇的事苦惱。
也多虧餐廳人少,否則她們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也不知道會發酵成什麼樣。
姜司意搓着發紅的手,出來太急,忘了戴手套,細細的指尖已經被凍紅了。
落在頭發上厚厚的雪緩慢融化,變成了濕乎乎的雪水,沾濕了頭發和衣領,不太舒服。
穿着厚厚的羽絨服,擡手想把腦袋頂上的雪水掃了都變得困難,手憑空短了一截。
腦袋配合地歪下來,姜司意總覺得忘記了什麼事。
身後的背包帶來實質性的重量,終于讓她想起了青黃玉龍鳳佩,“林棘”兩個字很快浮現在腦子裡。
她這一趟過來是找林棘,私洽青黃玉的。
結果因為宋缇,她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羞愧于自己不專業的同時,姜司意思索着,當時林棘應該也在餐廳吧……
那發生的一切豈不是也被她看到了?
林棘是宋缇的表姐,她們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看到自己用咖啡潑宋缇的畫面,大概會被林棘讨厭吧……
姜司意又一次後知後覺地想到——
說起來,那杯咖啡是誰的?
居然直接順手就潑出去了。
潑完後把空杯一放就離開了,咖啡的主人一定覺得莫名其妙。
姜司意支着發燙的臉,好混亂的傍晚,像一場漫長又錯亂的夢,發生的所有事都那麼不真實。
經曆巨大波折和人生轉變的當下,荒謬感從頭灌腳。
前路模糊,似幻非真。
直到一輛賓利停在她面前,自動門徐徐開啟,她才從夢魇般的魔怔中醒轉。
寒風夾着雨雪闖入溫暖且充滿秩序感的車内,坐在車裡的林棘發梢被風卷起,眼睫頓時被幾粒無禮的雪點侵擾。
她渾不在意,隻看着被凍得不自禁輕顫的姜司意。
林棘濃麗的五官對姜司意而言并不算熟悉。
這份半生不熟感,在此刻反而變成了破開混沌的真實。
那雙潛着星辰的眼猶如一陣風,沖開了姜司意人生的迷障,沉悶的心和腦倏然醒轉。
“上車。”
語氣并不強勢,卻讓姜司意無法拒絕。
進入車内,坐在林棘身邊。
姜司意覺得這輛車内的氛圍有些奇怪,一時間又說不出哪裡怪。
車後座和司機位間有一層智能變色玻璃隔斷,姜司意上車後,玻璃隔斷慢慢變成了質感灰調。
司機的存在感消失了,整個車廂成了她倆獨有的私密空間。
安靜的空間裡,能隐約嗅到林棘那款冷調的香水味。
恰到好處的溫度和濕度,彰顯周圍的一切是精心養護出來的整潔。
坐在她身邊的女人更是有種強烈的距離感,纖塵不染。
而從頭發到衣服都濕漉漉的姜司意,甚至不确定自己的妝有沒有花。身上所有的雪粒被車内暖融的溫度迅速融化,發尖已經有些水珠在搖搖欲墜。
她這個失魂落魄的外來者,很難不擔心自己會不會弄髒别人的車。
林棘是來問青黃玉龍鳳佩的事吧?
“對了,那個玉佩。”
姜司意立刻去包裡拿,已經做好林棘興師問罪的準備了。
玉佩還沒拿出來,濕漉漉的頭發就被什麼事物包裹住。
姜司意驚訝地回眸,見林棘正在用她的羊絨披肩輕緩地吸幹長發上的水珠。
一點點,小心謹慎着,吸幹了發尾後再慢慢往上裹,完全沒有扯到姜司意。
這件的羊絨披肩方才還在林棘肩頭,是某頂奢春季新款,一件的價格快趕上姜司意累死累活主持一場拍賣的傭金了,眼下卻被林棘當成吸水的毛巾來給姜司意使用。
很不好意思,正要說“要不我自己來”的時候,林棘已經将披肩遞到她手中,更說了句讓人一時發懵的話。
“她不懂珍惜,不妨換個更優質的聯姻對象。”
這個“她”,自然是指宋缇。
姜司意不覺得林棘是個在感情事上牽線搭橋的人,本能地反道:
“換,誰?”
林棘緩緩擡起眼皮,那雙清冷的桃花眼此刻專注地映出姜司意的臉,隐約沁出了一絲多情的意味。
“我。”
姜司意呼吸一滞。
距離近到失去了安全範圍,微妙的湧動中是明目張膽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