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夠。
白清宵貪婪地想。
偷嗅他留下來的殘餘香味還不夠。
江稚魚這麼大方,什麼時候能送他一星半點供他收藏呢?
哪怕隻是一根廉價的,拿不出手的頭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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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瑩的小橘子被黑繩串起,在皓白的手腕上晃晃蕩蕩,江稚魚咬着筆頭,眉宇間透出幾分不耐煩,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字昏昏欲睡。
自從那天和白清宵道别(其實根本沒有道别)後,不論是賀知春還是白清宵,都沒有再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微信裡的【賭約本約】早已不知掉到了哪裡去,而白清宵更是連聯系方式也沒有。
江稚魚就這樣絲滑順暢地進入了期末周的複習狀态,沒有人打擾沒有人打岔,也不需要分心思去“赢”,連感冒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痊愈了。
就好像其實那個賭約從來沒出現過。
眼前的美術史複習點在虛焦的視線中逐漸融化成了一團會蠕動的黑芝麻糊,仿佛隔空黏住了江稚魚的腦子,思維的小齒輪無法繼續轉動。
那個賭約真的存在過嗎?
存在嗎,那為什麼自己記憶裡完全沒有為此付出争奪赢面的痕迹,他甚至不太記得清賀知春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不存在嗎,那躺在微信列表裡的賭約本約是什麼,前幾天吃掉的“對不起”小蛋糕又是什麼?
……
其實那個小蛋糕還挺好吃的。
但是江稚魚不打算告訴蛋糕的主人,總覺得這樣便宜了他,失去了個随時拿捏他的機會。
腦子裡充斥的亂七八糟的想法越來越多,幾近要把好不容易塞進腦子裡的知識點給擠出去。
江稚魚覺得自己是複習學出精神病了,啪一下把書給合上。
身後的餘樂果一驚,腦袋後仰挂在椅背上倒吊着問:“你就複習完了?”
“當然沒有。”江稚魚矢口否認,把椅子轉過去和餘樂果大眼瞪小眼。
“複習煩了?”餘樂果矯健一轉身,把頭擰了回來,“就剩最後這科美術史了,堅持下呢。”
江稚魚悶悶地說了句沒有,“不是考試的事。”
聞言,餘樂果敏銳地心髒一抽,眯着眼問:“你不會,還在想着賭約那事兒吧?這都過去快半個多月了。”
“就是因為過去了這麼久才覺得不真實,”江稚魚縮起腿坐跪在椅子上,雙手扒拉着椅背和餘樂果對視,語氣極為認真,“你不覺得嗎?莫名其妙就出現了個賭約,莫名其妙賭約這兩個字又在我生活裡消失了,就好像其實一切都是我的想象!”
“……”
“我覺得你最莫名其妙。”餘樂果毫不留情地把身子轉了回去,慢條斯理地說:
“你最近戲好多…不會真投入什麼感情進去了吧,這就是個兒戲的,滿足你勝負欲的賭約而已啊,你可别認真了。”
撲通。
一顆小石子被扔進了幽深的井裡,他以為這是一口不會有回應的枯井,卻在轉身之際傳來漸起水花的聲響,漣漪一層一層起,柔軟地推動着江稚魚停了一拍的心。
“怎麼可能。”江稚魚垂下了眼。
怎麼可能。
今年不知為何雪一直未下。
等江稚魚考完最後一科哆哆嗦嗦地走出教學樓時,鼻尖眼睫一陣涼意,愣了愣,遲鈍地擡起頭。
天空零零散散飄着雪,樹梢挂了隐約的白,有三三兩兩的人結伴低笑着離去,江稚魚一個人站在台階上發呆。
“嘿。”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有一瞬間,江稚魚以為是白清宵或者賀知春。
看清來人的刹那,江稚魚眼皮都耷拉了下去,面無表情地盯過去:“嘔。”
“不是吧,”應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鏡片折射出的白光擋住了眼底的尴尬,“看到我就想吐,不至于吧。”
“不知道自己有多惡心就去照照鏡子吧,鼻梁都沒有推推推推什麼眼鏡框,”江稚魚神色平平地偏過臉,字字淬毒,“拍我幹什麼,我和你很熟嗎。”
應堂,各方面的萬年老二,和江稚魚從初中同班到大學,從未赢過江稚魚,積年累月的不甘心讓他對江稚魚一直死纏爛打,有事沒事就跳出來惡心他一下。
說完,這貨倒像聽不懂好賴話一樣,表情隻是僵硬一瞬,又裝作不在意地說:“你不會是考砸了心情不好吧?沒事,不就是個小小的期末考試嘛,你才剛上大一,少拿一次第一也不會有人怪你的!”
聲音越來越大,語速越來越快,字裡行間是藏不住的得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已經得逞了。
江稚魚實在不稀得理他,白了一眼就想走。
“我靠——你要幹什麼!”
一個踉跄,胳膊被應堂往後拽去,力度毫不收斂,江稚魚疼得直嘶嘶,額角青筋跳動,“你有毛病是吧?身上癢就去洗澡,少找我的不痛快!”
江稚魚向來是個暴脾氣的,步子後撤,一個蓄力就要順勢揍過去誓要把這貨揍趴下,拳頭裹挾着風直沖面門,卻突然受阻停下。
江稚魚看着那隻擋住自己拳頭的手,又看了看指縫透出來應堂驚恐的面孔,一股無名火從腳底竄到頭頂,狠狠一個眼刀甩過去,對對方祖宗的問候呼之欲出,卻在看清那張臉的一刹那堪堪在唇間打了個轉,眨眼間熄火了。
“怎麼是你!”